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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爷听了直跳脚,指着郁文的鼻子道:“我看你是被浆糊糊了心!你把女儿留在家里做什么?不就是心疼女儿,怕她嫁到别人家,没有嫡亲的兄弟撑腰,被人欺负吗?她现在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郁文觉得哪里都不满意。
年龄太大,长得太好,身份太高,族人太多。
吴老爷只好拿出杀手锏,道:“人家裴家二老爷可说了,您只有这一个女儿,以后嫁到了裴家,裴三老爷是您的半子,以后您家里的事,就是他的事。若是阿远一肩挑两头,将来继续您香火的那个孩子,裴三老爷肯定帮着照顾、教养,不坠你们郁家的清誉。”
郁文闭着眼睛,拒绝和吴老爷说话。
那有什么用?
他信奉的可是三清道祖,只信今生,不修来世的。
他只管他这辈子,只管看着阿棠的孩子长大,他闭了眼,什么都不知道,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吴老爷是真心觉得这门亲事好,犹如天上掉馅饼似的。裴家二老爷找他去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知道是真的时候,他激动的把茶水都打翻了,还拍着胸向裴家二老爷保证过,让裴家二老爷只管去看几个好日子,郁家这边,等他的好消息就行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甚至都想好了郁棠出阁的时候他要送什么添箱了。
谁知道郁文这脑子却像进了水似的,突然怎么说都说不通了。
吴老爷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茶都喝了两杯下去了,郁文还是不松口。他只好道:“你到底哪里不满意?说出来大家也能有商有量的,就算是以后你们家姑娘再找女婿,我们也知道你要找怎么样的啊!你不能这样不说话啊!”
郁文睁开一只眼,瞥了吴老爷一眼,冷冷地道:“哪哪我都不满意。再说了,我们家姑娘年纪还小,我还准备多留两年,这门亲事就算了。我们高攀不起。”
他的一席话把吴老爷说恼了,他急躁地道:“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因为觉得高攀了裴家,所以干脆不管不顾的,连裴三老爷这样的女婿你也拒绝……”
郁文听着暴跳如雷,道:“别人稀罕他裴家,我可不稀罕。难道以后我女儿受了委屈,我连出面给她讲理都不行吗?这样的女婿我不要。”
吴老爷气得也有些失了方寸,嚷着:“你这就是穷人的气大,说来说去,还不是觉得自己不如裴家,在裴三老爷面前说不起话来……”
听说吴老爷过来了,亲自端了碟果子过来的陈氏在门外突然听了这么一句,吓了一大跳,忙走了进去,笑着和稀泥:“这是怎么了?虽说天气越来越热,人的脾气也越来越急躁,可两位老爷可是难得的知己,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来,吃几个果子。这是我刚刚让阿苕去集市买的,新鲜着呢,你们瞧,这蒂都是绿色的。”
郁文气得转过身去。
吴老爷的脸色也很难看。
陈氏不由小心翼翼地笑道:“我刚才要是没有听错,两位老爷在说裴府的三老爷吧?他这个人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待人却十分的宽厚和善,和我们家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了。这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去找裴三老爷说说。”
郁文觉得自己之前的心都被狗吃了,闻言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吴老爷,灵机一动,抬头就长叹了口气,苦笑着喊了声“弟妹”,说了自己的来意。
郁文拦都没能拦住。
陈氏听得捂着胸口,半晌都没有作出反应,可一回过神来,她就立刻冲到吴老爷的面前,两眼含泪地道:“您说的可是真的?裴家,真的请了您做冰人,为裴三老爷说亲?”
“这种事能开玩笑吗?”吴老爷不敢说裴家已经去选黄道吉日了,而是道,“人家裴家上上下下都还在等着你们家的回音呢!”
“好,好,好!”陈氏抹着眼角,哽咽地对吴老爷道,“我同意了!我们家姑娘的婚事,就拜托您了。回头我让我们家姑娘亲手给你们家太太做两双鞋袜。”
郁文听了横眉怒目,冲着陈氏就道:“这件事我不同意……”
平素柔柔弱弱,视郁文为天的陈氏却骤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伸手就把郁文推到了旁边,看也没看郁文一眼,朝着吴老爷笑起了一朵花:“虽说儿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可女儿家的事,毕竟还是做母亲的知道的更多。我们家老爷一心一意准备给我们家姑娘招女婿,一时拐不过弯来也是有的。您别听他的,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说着,她高声喊了陈婆子进来,“你快去街上让酒楼给送桌席面过来,再去请了大老爷和大少爷过来,说家里有喜事,请他们过来陪着吴老爷喝上几盅。”
郁文气得大喊一声“我看谁敢乱来”,陈氏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抱了郁文的胳膊,一面把人往外拖,一面抱歉地对吴老爷道:“家里也没有个能主事的人,您先坐会,我们家大老爷和大少爷马上就过来了。我先服侍我们家老爷去换件衣服,再来陪吴老爷吃酒。”
吴老爷的目的达到了,心里比六月天喝了冰镇的绿豆水还要畅快,自然是支持陈氏当家作主的,对郁文的行径也就视而不见了。
他笑盈盈地对陈氏道:“弟妹去忙,我不打紧。这又不是旁的其他地方,我不会和弟妹客气的。”
陈氏笑着,死命拽着郁文出了书房。
郁文因陈氏体弱,不敢出力甩她,只得任由她胡来,直到出了书房,在院子的葡萄架下,他这才挣脱了陈氏,恨恨地道:“别以为我会答应。告诉你,我决不会同意把阿棠嫁进裴家的!”
陈氏冷冷地道:“随便你。反正我同意。大伯等会来了,肯定也会同意。”
言下之意,你一个人闹有什么用。
郁文气得嘴角直哆嗦,半天才愤然地道:“你就是势利,被富贵迷花了眼。”
陈氏和他多年的夫妻,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听着又生气又好笑,道:“是我势利还是你偏拗?”
郁文嘴角翕翕,正要反驳,却见陈氏抿着嘴一笑,道:“我和老爷半辈子夫妻,还有谁比我更知道老爷的。我知道您担心什么?可裴三老爷不管是从相貌还是学识上都是难得的金龟婿,您不愿意,我愿意。您就看在我的份上,别和我对着来行不行?”
“不行!”郁文不满地道,“这件事就算是你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陈氏觉得应该暂时让丈夫冷静冷静,丢下郁文去了厨房,亲自安排了茶酒。
郁博和郁远得了信,喘着气赶了过来,得知了郁棠的婚事,两人都喜出望外,知道郁文不同意之后,郁博看也没有看郁文一眼,直接拉了吴老爷道:“他糊涂了,您别理他。郁家我当家,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好了。”
把郁文气得,独自一个人坐在厅堂的门口谁也不理。
郁博问陈氏:“你大嫂那里派了人去说了吗?让她带着孩子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这可是件喜事啊!”
裴家的三老爷,天边明月般的人,平时可望不可及,马上就要做他们家的姑爷了,这可真是件做梦都让人想不到的事啊。
他笑道:“阿棠的嫁妆准备得怎样了?这件事你得和你大嫂好好合计合计。该买的就买,不要吝啬。裴家肯定不会争我们这些,可我们该给孩子做面子的还是得做。要是银子不够,你尽管来找我。”
陈氏感激地给郁博行了个福礼。
郁文突然冷笑了一声,幽幽地道:“这人还没有嫁呢,家底就要被掏空了,这么虚荣,有必要吗?”
郁博气得脖子都红了,闷声道:“你不用管,阿棠的嫁妆有我呢!”
吴老爷觉得这个时候他也应该挺身而出,他气极而笑,道:“我只听说别人家买田买地,想办法让子女出人头地的。没有听说子女要出人头地了,还有人心疼钱不愿意出力的。不就是陪嫁吗?他不出,我出。我就当多养了个女儿的。“
郁文阴阳怪气地看了吴老爷一眼,道:“怕就怕你当多养了个女儿的,别人家不愿意多一个岳父!”
吴老爷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郁博瞪了郁文一眼,转头就笑盈盈地请了吴老爷上座,并道:“他得了失心疯,您别理他。裴家是什么意思?是让您来问问我们家同意不同意?还是商量着什么时候过庚帖?”
吴老爷见说起了正事,也收敛了脾气,道:“裴家当然是来问你们家同意不同意。可我想,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同意呢?我就在裴家人面前拍了胸。”
郁博忙道:“多谢您帮忙,不然这门亲事还不知道起什么波折呢!”
“这是我应该的。”吴老爷客气地道,“你们家姑娘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嫁个好人家,我们也跟着高兴。”
两人互相吹捧着,郁文一刻也听不下去了,他觉得他应该去见见女儿。
女儿还不知道她要被嫁到裴家去了。
他女儿可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裴宴就算是长得再好看,嫁人还是要看性格。就裴宴那冷冰冰的样子,谁能和他过得好?
女儿肯定不愿意嫁到裴家去。
他只要说服了女儿,这门亲事谁答应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