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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怔怔地看着。
少女无比平静地对他说出了“共犯”二字,让他内心无法填补的悲痛与罪恶得到了些许的喘息。
让他可耻地意识到了,他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少女温柔的眉眼与他记忆中的某一个时刻渐渐重叠,仿佛在很久之前,曾握住他的手,轻柔地对他说道:
“我们都做了错事,所以我们现在一样了。”
像一道柔和的光,照进他晦暗的沼泽。
温言的心底逐渐泛起涟漪。些清澈的涟漪起初只是缓缓浮泛,后层层『荡』开,愈渐汹涌,直至变成滔天巨浪。
脑海中有么在翻腾,一幕幕,一瞬瞬,如同狂风肆虐,将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全部唤醒。
短暂的混沌后,温言那浩瀚的灵海突然豁然开朗,一切过往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眼前,他看着无比平静的白凛,目光渐渐由失神变为了然。
“……你来了。”他眼睫半垂,那双沉郁的浅眸直直凝视着白凛,轻轻叹息,平淡的语气中夹杂悲寂。
白凛知道,温言已经彻底清醒了。
看来只有千景真人的死才能影响到他,如果没有一惨剧的发生,他可能永远都会停留在那个稚嫩的时期。
许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白凛定了定神,看着温言,了一下:“我不来,你岂不是要永远留在里了。”
千景真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温言神『色』平静,清澈的眼中没有一丝光彩:“我没有资格离开。”
白凛:“即使千景真人从未怪过你?”
温言平静阖眼:“即使他从未怪过我。”
“好。”
白凛收剑,点了点,“既然你不走,那我不走了。”
温言一怔,立即抬眸看。
“你为么要么做……”
如果他觉得留在里就是他背负罪恶的方式,那就与他一同背负。
时间对言从来都没有意义,所以不在乎会在里待上多久。
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温言。
少女的神『色』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明亮,清透,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辉,璀璨得让人无法移不开视线。
温言怔怔地看着,胸腔里的噪音越发激烈。
他应该阻止的,因为件事自始至终都与无关。
但他却无法抑制地感到了一种近乎可耻的欣喜。
仿佛在一刻,汪洋之中的孤岛终于迎来了他的登陆者。
将与他一同背负罪恶。
温言一瞬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纤如蝶翼的睫轻轻颤了颤,声音低若梦呓:“我……”
“抱歉打断了你们的寒暄,在此之前,可以让我说一句话吗?”
一道低沉懒散的声音突然打断温言,三人警惕,一同抬眸,看到立在云端之上的魔不知何时竟来到了他们的上空。
“慕归枝……!”
范衡双目通红,倏地挥剑,锋锐剑光狂啸着袭向上空的黑袍男人。
慕归枝打了个响指,势不可挡的剑光瞬间消散。
他看都不看暴怒的范衡一眼,双手负后,微微俯身,审视的目光落到白凛脸上。
“你究竟是何人?”
白凛不动声『色』地回视他:“与你有关吗?”
慕归枝仔细地打量,轻轻一:“然。”
白凛微一索,顿时明白了他的意。
慕归枝一定是看到了凛冬剑身上的那只蝴蝶印记,才会对有所怀疑。
但并不打算告诉他那只蝴蝶的真正来历。
于是白凛决定说点故弄玄虚的话,先他给糊弄过去。
“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应该能猜出我与你的渊源。”
慕归枝闻言,定定地看了秒,倏地一。
“有趣。”
白凛见他没有别的反应,正要暗暗松一口气,他便又开口了。
“不过我不太喜欢蒙在鼓里的感觉。”慕归枝拖了语调,慢吞吞地说,“所以——”
“还是你带回魔域慢慢研究吧。”
白凛:“?!”
话音刚落,魔气再次倾覆下。慕归枝挥一挥袖,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苍穹之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叫声,大批魔兵从黑洞中倾巢下。
“些杂种……”范衡握紧剑柄,咬牙切齿,重重剑影飞袭去。
他毕竟是千景真人的亲传弟子,虽然在剑道的领悟上不如温言,但足以对付大部分的魔修。
只那些魔兵们发出凄厉的惨叫,慕归枝摇了摇,语气冷淡。
“罢了,还是我亲自来吧。”
话音落下,短短一瞬间,他便出现在白凛的身前。
糟了!
白凛见状,立即后退,慕归枝则轻轻抬手,不紧不慢地伸向了——
手腕突然被握住。
白凛随即低下,看到一只白皙修的手正紧紧地握住自己。
是温言。
慕归枝的动作停了下来。
“凛凛。”温言看着微微蹙眉的慕归枝,说出口的话语无比平静,“你想和他走吗?”
慕归枝轻:“种问题,没么意义吧?”
白凛:“不想。”
慕归枝淡淡地看了一眼。
白凛抿了抿唇,一脸从容。
温言则是低低了一声。
“好。”他轻声应道,后转,视线静静落到白凛脸上,“那我们就离开。”
离开?
白凛惊讶地看着他。
难道,他又突然改变意,愿意出去了……?
心下一喜,不等开口应声,一道浓郁的漆黑魔气突然向袭来。
“你们自说自话,我可没同意啊。”
慕归枝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猛地抬眼,发现原本还与相隔一米的慕归枝突然近在咫尺!
那双冰冷幽深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心跳一滞,下意识握紧剑柄,刚要抬手一挥——
眼前突然亮起极昼般的白光。
慕归枝、范衡、魔兵……一切的一切都在一刻分崩离析,如同破裂的镜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幻境在崩坏!
立即扭,果不其然,温言的面容在碎裂的镜面中愈来愈浅。
“回去吧。”
到温润低柔的声音,从镜面中折『射』起伏,浅淡遥远。
“回到存在你的世界。”
光芒将尽数吞没。
意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灵海里。
白凛疲倦地动了动睫『毛』,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道柔和清透的目光。
“……温言?”眨了眨眼睛,意识还有些似醒非醒的恍惚。
“……嗯。”温言轻轻颔首,眼底泛起涟漪,“是我。”
闻言,白凛倏地睁大眼睛,撑手便要起来,“看来我们真的出来了?太好了,我……哎呦!”
刚一用力,身体便倾斜着向一旁歪去,闻言见状,连忙伸出手,一将捞在怀中。
白凛尴尬地『揉』了『揉』腿,小声道:“坐太久,腿麻了……”
“没事。”温言看着,眼带意。
总觉得,温言的眼神特别温柔……
白凛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了,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正要爬起来,石室里突然响起一道极其不悦的少年声音。
“你在对做么?”
个声音是……
栖川?!
“栖川!你们来了!”惊喜地叫出声。
消失不见的门洞不知在何时被打开了,白凛微微探了探脑袋,很快便在栖川的身后看到了熟悉的青『色』衣角与绣着莲花的纯白衣袍。
还好,大家都在。
终于松了口气。
栖川二话不说,直接大步走到温言边,一将白凛托起来,然后以一种近乎独占的姿态将藏到了自己身后。
他冷冷俯视着盘坐在地上的温言,一开口便极近嘲讽。
“你居然没死啊,真是可惜。”
“……栖川!”白凛连忙拽了拽栖川的衣角。
温言抬眸,与栖川对视秒,淡淡开口:“凛凛不希望我死。”
见他终于消灭了自己的自毁倾向,白凛连连点以示鼓励。
“哼,不过是些客套话罢了。”栖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言辞依旧讥讽尖锐,“你倒不用如此真。”
白凛:“……”
说的叫么话!
连忙咳嗽声,暗示栖川少说句,就在此时,一直站在门洞外的水生涟突然开口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他专注地盯着白凛,纯洁宁静的脸庞竟透出隐隐的委屈,“我不喜欢个地方。”
对了,差点他给忘了。
一想到对方特殊的身份,白凛的目光顿时涌上担心之『色』:“你还好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水生涟轻轻眨了下眼睛,正要如实回答,余光突然扫过白凛身侧的那人。
鲛人从不撒谎,无论何时都会坚守诚实。
但是现在……
他微微犹豫,索半秒后轻轻启唇。
“我觉得……”美丽的鲛人秀眉微蹙,眸光微动,“我好像有点缺水。”
“么?!”
白凛一顿时慌了,“那你现在能撑住吗?要不要回无妄城?”
“不用……”水生涟垂下霜睫,遮住湛蓝的眼眸,“只是需要你帮一点忙。”
白凛表情认真:“么忙?”
“鲛人在缺水的情况下,不能直接进入水中。”
“所以……”水生涟微微停顿,飞快抬眸看了一眼,“我想让你帮我的尾巴浇浇水。”
浇水简单啊,还以为是么不得了的难题呢,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白凛:“没问题!”
温言:“……”
栖川:“……”
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那我们现在就快点出去吧,不过得先那个装神弄鬼的鬼佛干掉……”白凛环视一圈,顿觉惊讶,“哎,那个鬼佛呢?”
不止是鬼佛,连围绕着与温言的那一圈鬼火不见了,阴冷空旷的石室里只剩下一地白霜。
“不用担心。”
一直站在水生涟的身后没有出声的孟浮洲突然开口,声音清和,目光温润,莫名地令人安心。
“鬼佛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塔中已恢复安宁,再无威胁。”
白凛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多了分复杂。
那鬼佛能够将温言困在里——虽说是温言自己不想出去吧,但起码能说明那个鬼佛还是有点厉害的。没想到到了孟浮洲的口中居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被解决了”,语气好像干掉的不是棘手的亡灵,是随手拍了只苍蝇。
忍不住开口:“你……”
“何事?”孟浮洲微微一。
“……”
白凛又沉默了。
看着对方那温和的眉眼,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
千景真人。
如果在初次见到千景真人时,那种熟悉的感觉还只是若隐若现,那么此时此刻,种感觉已经浓烈到令无法忽视的程度了。
太像了。
虽然相天差地别,但那种处事不惊的沉静、运筹帷幄的泰然、以及超然脱俗的风骨,都相像得乎一致。
仿佛游离在具身体的同一个灵魂。
白凛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个人。
那么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解释。
孟浮洲就是千景真人的转世。
白凛被自己的个猜测吓了一跳。
世上真的会有么巧的事吗?
又想起之前在提及妙通天镜的时候,孟浮洲曾对说过那番话。
‘不是么了不起的人。’
‘只是个失败者罢了。’
难道,他口中的失败者,就是受『惑』入魔的千景真人……
白凛越想越惊,突然一阵痛欲裂,眼前一黑,无法控制地晕了过去。
白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的梦。
梦中,变成了一货真价实的剑,没有灵体,没有意识,只是安静地跟随在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道身影非常喜欢,喂吃最纯粹的灵力,用杀最强大的敌人。
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放在枕边。
后来,拥有了自己的身体,那道身影十分高兴。
他将自己的血与灵尽数注入剑身,让成得越发强大。
逐渐熟悉凡人的一切,熟悉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敌人剿灭殆尽。
变成了世间最强的杀器。
大脑一片混沌,像是在海水中疯狂搅动过似的,白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艰难地慢慢睁开眼睛。
里是……哪里?
看着陌生的床顶,茫然地坐了起来。
么一坐,看清了周围的摆设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里好像是个客栈。
看来他们已经从沙漠里出来了?
张了张嘴,试着想要发出声音,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很干,咽喉里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一吞咽便难受得厉害。
还是先喝点水吧……
从床上起身,慢慢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喝下半杯,房门突然被人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阿凛?”站在门外的少年一脸惊喜,猫似的双瞳晶晶发亮,“你醒了?”
是栖川啊。他么时候站在门外的?
“嗯,刚醒……”白凛的意识还有些恍惚,“栖川,我睡了日?”
“三日。”
“那么久?”白凛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对了,温言和水生涟呢?他们情况怎么样?”
温言在古塔里被困多日,那鬼佛又一直为他为食,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对灵力的消耗都只会多不会少。水生涟身为鲛人与龙的后裔,生来便亲水,却陪着他们在沙漠中待了那么时间,缺水严重,必然十分不适。
白凛很担心他们个。
“都么时候了,阿凛还想着他们。”栖川一边嫌弃地撇了撇嘴,一边大步走进来,“那人早就没事了,会儿天没亮,他们个懒鬼还没醒呢。”
“……那就好。”白凛才放心。
“别管他们了,阿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栖川走到白凛面前坐下,看向的目光充满担心,“那个时候,你突然就昏倒了,我还以为……”
他眼中的担忧十分真切,白凛看着他,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感觉好多了,你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白凛浅了,为了让他放心,还放松地张开双臂,示意自己现在确实没有问题。
结果下一秒,栖川便伸出双手,毫无预兆地抱住了。
白凛顿时愣住了。
“栖川……?”
眼前人没有回应,只是慢慢收紧双臂,一点点将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样毫无间隙地紧紧相拥,甚至令无法挣脱。
“栖川……”白凛渐渐觉得有些不适。
“阿凛。”
栖川轻轻打断了。
白凛神『色』『迷』茫:“嗯?”
“你会离开我吗?”
白凛沉默了一秒,眉轻蹙,不解反问:“你为么会问个问题?”
栖川声音很轻:“因为我觉得,阿凛很快就要离开我了。”
白凛了,没有立即出声。
如果句话问得是过去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
但现在,却无法给出肯定的承诺。
因为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么。
许最后会死,会神魂湮灭,会变回一普通的剑。
但在那之前,要得到真正的自由。
白凛陷入了安静的沉默,没有回答,栖川就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栖川慢慢歪下脑袋,轻轻靠在单薄的肩膀上。
少年柔软的黑发像兔子尾巴似的,无声垂在的颈侧,垂眸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抚『摸』了下。
“阿凛,你说过的。”少年清冽的声音软软响起,脆弱得令人无法拒绝,“我是你最最最好的朋友。”
“你还记得吗?”
白凛:“我记得。”
“如果你离开我,我就会生气。”
白凛:“我知道。”
“我一生气,就会杀尽天下人。”
“样,你无所谓吗?”
白凛没有说话。
伏在肩上的少年正用最甜美的声音说着最可怕的话,但却没么感觉。
“栖川,别用种话威胁我。”白凛轻轻推开栖川,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的,天下人的死活,我并不在乎。”
栖川咬住下唇,漂亮的猫瞳死死盯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恼怒还是困『惑』更多一点。
阿凛……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白凛『摸』『摸』他的发,将剩下的半杯茶喝完,然后不紧不慢起身,准备出去转转。
有道青『色』的人影突然从门外一闪过。
看清那人是谁后,白凛突然出声唤道:“孟道友。”
那人微微一顿,停下脚步。
“白姑娘。”孟浮洲俯身礼,神『色』悠和。
“可以叨扰你些许时间吗?”白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有个问题想请道友为我解『惑』。”
“然可以。”
孟浮洲了,目光落到栖川的身上。
“只是位道友……”
栖川仍然坐在桌前,冷眼旁观,一动不动。
像个正在闹别扭的小孩子。
白凛轻叹一声,转身回到栖川身边,低声劝他:
“我与孟道友有些话要谈,你先出去,等我谈完再去找你好不好?”
栖川半信半疑:“你没有骗我?”
“然没有。”白凛举起一只手,做赌咒发誓状,“骗你是小狗。”
的语气极其认真,眼神很恳切,栖川盯着看了秒,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好吧。”
栖川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边,还冷冷地睨了孟浮洲一眼。
孟浮洲神『色』不变,脸上依然挂着浅浅意。
少顷,房间内只剩白凛与孟浮洲二人。
孟浮洲关上门,不急不缓地步入屋内。
“你想问么?”
气定神闲,开门见山,语气随意直接。
白凛看着他,目光充满探究:“那面妙通天镜,还在你里吗?”
“然。”孟浮洲微,“你将面镜子交给了我,我自然是要好好保存的。”
明明原本就是他孟家的东西,到了他嘴里居然变成了“交给他的”。
白凛:“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你在妙通天镜中看到的前世,究竟是谁?”
孟浮洲闻言,眸光微转,轻飘飘落到的脸上。
“个问题……聪明如你,应该已经猜到答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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