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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高峰期人流量巨大,而红色跑车张扬又扎眼,几乎每个从大楼正门出来的人都会下意识侧目,一时间形成焦点。好在外面看不到车内的情形,陆知乔双手紧紧抠住背包,半边身子被挤得贴到车门上,无处可避,只能束手就擒。

“嗯?”祁言鼻音哼了声,伸手将她勾过来些。

天色已完黑透,大楼内灯光刺目,照得门口范围亮如白昼,透过风挡可以清楚看见外面的花圃,颇有种随时会被人窥视的错觉。

陆知乔轻轻挣扎了下,不料反倒被抱得更紧,胁迫似的,无奈只好回答:“喜欢你的。”

晓得这人不听到满意回答不会罢休,索性在这里僵持,担着被人看见的风险,不如吃点嘴皮子亏,把人哄舒服了,赶紧离开。

大概是看穿她意图,祁言有意逗弄,不依不饶道:“敷衍,不信。”

陆知乔闭了闭眼,决意豁出去,于是偏过头轻轻吻了一下她唇角,可还来不及退开,就被一只手按住后脑,不受控制地深|吻上去。

微|灼的气息流连磨蹭,从主动到被动,她脑子却没糊,趁呼吸的间隙又说了一遍:“喜欢你的……”

终于,祁言放开了她。

今天陆知乔没化妆,只描了眉毛,画了细细的内眼线,否则刚才那一下子,祁言不知道要吃掉多少粉底液和口红。她嘴唇被吻得充血发红,低低喘着气,身边人忽然拍了拍方向盘。

“他那车不值钱,买来第二天就贬值,我这是限量款,两千多万,老早用来收藏的,很少上路,二手比新车还贵。”

祁言摸了一圈方向盘,指尖停在中间车标上,轻轻摩挲,嘴角掀起深深的弧度,神情略显轻蔑,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转头,眨了眨眼:

“香车配美人。”

“你觉得豪车能代表一切吗?”陆知乔脸色沉下去,声音低冷。

也是刚毕业那年,她在外风吹日晒地跑业务,因为年轻漂亮,嫩得能掐出水,不乏有钱的土老板想要包养她。至今她还记得,那个表面斯文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破奔驰,嘴上说送她回公司,却偷偷把她载到酒店门口,话里话外尽是暗示。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

——早晚也是要嫁人的,趁年轻,给自己积累些资本。

——只要你愿意,我给你买车,买房子,买什么都可以。

当时她天真,不知道世上有种人叫做“斯文禽兽”,以为年纪大得能做她父亲的已婚男人不会背叛家庭,也总觉得对方衣品和谈吐都不俗便是可靠的,所以前两句话她没有听懂,还当做是鼓励。

最后一句,她才明白。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被羞辱的滋味,但天真不代表傻,她脑子很清醒,她只是觉得恶心,如此却仍要顾着礼貌客气。生活容不下任性和热血,即使她愤怒至极也不能跟对方撕破脸,至多以后不再有业务接触。

多年以后回想往事,心酸犹在。

夜幕笼罩着整座城市,街上的霓虹灯与汽车尾灯交相辉映,远远望去一片刺目的红。江城是国最快节奏的城市之一,而这里又是江城节奏最快的地方,最忙碌的地方。

写字楼里的白领,商场里的导购,大街上的外卖员。

有多少人在这里讨生活。

“老师?我看倒像是暴发户。”陆知乔咬牙望着祁言,漆黑的眸子凛冽如冰。

她情绪有些失控,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面对祁言时总是找不回原本的自己,屡屡处于劣势,而这个女人轻易就能击中她内心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生掰硬拽扯烂了,看尽她狼狈。

祁言僵愣着与她对视,手慢慢从方向盘上滑下来,眼睛里的光熄灭了,自嘲地笑笑:“没错,我本来就是暴发户的女儿。”

“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她噎住,头缓缓低下去。

狭小的空间被静谧吞噬。

大楼里出来的人渐渐减少,偶有几个经过车头前,朝这边张望。陆知乔撇开脸,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她想走,手在车门上盲摸了半天,没找到机关。

“把门打开。”

祁言抬起头,抓住她另一只手,没说话,意思明显。

“打开。”她不耐烦道。

祁言说:“我们一起回去。”

“多谢,不用了。”

她挣扎,手腕却被抓得更紧,耳边传来祁言低落的声音:“别走。”

“……”

“我说话欠妥当,冒犯到你和你朋友,对不起。”

从小到大,祁言被父母宠着,让着,掌上明珠似的呵护着,没吃过半点苦头,没瞧过半分眼色,所遇到的最大挫折也不过是与初恋分手,她习惯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判断周围的事物,表面上与人客套,骨子里却离经叛道。

简单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虚伪。

近几年有所收敛,但遇见陆知乔后,藏在完美皮囊下的灵魂总是蠢蠢欲动,一旦碰撞,就变得乱七八糟。

她今天做的事,说的话,幼稚得像个孩子。

因为在意。

“我们回去吧?”她声音近乎恳求,却也稍有克制。

僵持半晌,陆知乔脸色稍有缓和,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调整了一下坐姿,原本朝着车门的膝盖摆正,坐好。

祁言松了口气,缓缓放开她的手,规规矩矩替她系好安带,眼神都没敢乱瞟一下。

……

路上拥堵,提速再快的跑车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红色实在太鲜亮,造型又奇异抢眼,停在十字路口也要被人多瞧几下,两个人坐在车里,不敢开窗。

一路走走停停,谁也没说话,冷静下来后,陆知乔心里的气消了不少。

她相信祁言的人品,虽然目前还不够了解,但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经验使然,第一感觉不会错。今天是惊诧变成惊吓,她向来不喜欢在人群中高调,那会令她不安,心里面装了太多事和情绪,五味杂陈,见着什么都能联想。

平常不显露声色,而今因为是祁言,这个从身到心都看|光她的女人,她在她面前好像没有秘密,于是恼羞成怒。

车子进入小区地库,出奇顺利,缓慢行驶到一处陌生的车位,稳当停进去,上面挂着对应号牌。

陆知乔微微侧过头,欲言又止,恰好祁言抬眸望了一眼,似乎明白她所想,解释道:“买了一个车位。”说完替她解安带,规矩不乱动。

手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软软的。

祁言一顿,慌忙收回来,装作无事发生,陆知乔想着别的事,没察觉。

两人下车,并肩而行。

位置离c栋不远,走了不到一分钟,进电梯,上楼,气氛一直尴尬,她们始终没讲话,彼此却互相用余光打量对方。

“晚安。”

走出电梯,两人异口同声,各回各家。

女儿在练琴,陆知乔没去打扰,脱掉外套进了厨房,拿出冰箱里早上买的菜,脑中自动生成菜谱,其余的情绪暂时被丢到脑后。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次卧门开,陆葳趿着拖鞋出来,探头探脑的,循声跑进厨房,一把抱住陆知乔,嘴里故意发出吓人的声音。陆知乔正在洗菜,冷不丁被吓得一抖,就听到身后的小妮子咯咯笑:“陆女士,你胆子好小哦~”

“没大没小。”陆知乔嗔笑,抬手掸她一脸水。

“略~”

陆葳吐了吐舌头,两条细胳膊箍着她的腰,撒娇道:“妈妈,明天我们学校开元旦联欢会,我有节目要表演,你去看嘛?”

“下午?”

“嗯。”

明天二十九号,要开始放元旦假了。

每年学校搞活动,女儿都有参加,而她不是出差就是加班,从未去过,只能过后看老师发的录像,心里难免遗憾。今年可以享受一个完整的假期,但明天下午还是要上班的。

“妈妈~”小姑娘见她犹豫,可怜巴巴哀求,“就去一次嘛~”

“而且祁老师答应我了,如果你去的话,就给你留第一排的位置。”

陆知乔一愣,皱眉:“是你跟祁老师提的?”

她突然变了脸色,神情严肃,陆葳有点被吓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点头。

“你怎么能向老师提这种要求呢?”陆知乔把菜往水里一丢,转过身来,“上次妈妈怎么跟你说的?在学校要和祁老师保持距离!她是所有同学的老师,不是你一个人的老师!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你想过祁老师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说着声音不由自主提高,眼中含着愠怒。

从来没见妈妈发过这么大的火,陆葳吓傻了,咬着嘴唇站在那不知所措。

突然眼泪就掉下来。

陆知乔:“……”

小声抽泣,逐渐转为呜咽。

陆知乔撇开脸,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抬手捂了捂额头,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只要遇到跟祁言有关的事情,她便难以控制自己,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

祁言,祁言,祁言。

都是祁言。

她叹气,拉起女儿的手走到客厅,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实在是没心情哄孩子,擦完又起身回厨房,继续洗菜。

……

吃完饭,陆知乔把碗洗了,收拾干净灶台,休息了一会儿,拿衣服进浴室洗澡。

时间有点久,她刚洗完出来,客厅敲门声响,这个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此情此景像极了小玩具被看到的那天晚上。明明这次没用小玩具,她却先返回浴室看了一眼置物架,然后才去开门。

意料之中。

祁言站在外面,灯光映得那张冷艳的脸光洁滢亮,她神色稍显落寞,轻扯嘴角:“你家有熨斗吗?”

“有。”

“还有烫板,能借我用一下吗?”

陆知乔静然望着她的脸,忽而回神,点头,转身进了书房。不一会儿,她搬着烫板出来,另一手提电熨斗,交到祁言手上,眼皮始终没抬起来。

“谢谢。”

一句简单的道谢,两人之间仿佛回到两个月前。

客气,礼貌,疏离。

祁言接过东西,并没立刻走,而是看着电熨斗犹豫了片刻,问:“你会熨衣服吗?”

“嗯。”

听到这句话,陆知乔立刻便猜到她下句要说什么,心里已然做好答应的准备——傍晚既然是误会,过去便过去了,日子还要继续,毕竟是女儿的老师。

“能帮我熨一下衬衫么?”祁言说。“我很久没用了,手生。”

果然。

“好。”

陆知乔答应得干脆,眉头都没皱一下,抓起放在玄关上的钥匙,主动帮她拎烫板,走在前面。

踏进902大门,客厅音箱里传来清亮饱满的钢琴声,旋律悠扬,陆知乔觉得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却也没问,换了鞋进去,把烫板打起来放好。

“衣服呢?”她问。

祁言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没敢靠太近,闻声转头进了房间,片刻出来:“这个样子能熨平吗?”她手里的黑色长袖衬衫,抖了抖,皱皱巴巴的不成型,布料几乎粘连在一起。

“可以。”陆知乔只瞥了一眼。

她日常穿的衣物大多需要熨烫,平时经常使用熨斗,经验多了,自然一眼就能判断。说完这话,她动手给熨斗加水,插上电。

“那就拜托了。”祁言客气道,退至一边,规规矩矩的样子。

陆知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将衣服放在烫板上铺平,拿起熨斗压上去。她手法娴熟,十分小心细致,祁言就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看着,视线控制不住地沿着手指往上移,停在领|口处。

圆领睡衣,修长的颈|子露在外面,最上面的扣子开着,平直的一字锁|骨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惹人心痒痒……

夜色沉静,流水般的琴音催人醉。

“妞妞是不是跟你提了联欢会留座位的事?”陆知乔突然打破沉默,头也没抬。

谁都不说话,一直僵着,她索性主动些。

祁言迅速移开目光,望向烫板上的衣服,点头:“嗯,怎么?”

“小孩子不懂事,你别理她。”

“没有,本来那个座位也是空着的。”

“你不是妞妞一个人的老师。”

“我知道。”

陆知乔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涌起晦暗不明的情绪,而当触及对方眼中她不愿懂的东西,立刻便毫不留情地抽离,复又低头,继续熨衣服。

祁言动了动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微微泛白,而后松开,终究一步没挪。

又是无话。

窗外万家灯火,月未上梢。

不多会儿,衣服熨好了,黑色布料平整垂顺,摸着还有余温,陆知乔捏着两肩膀处拎起来,展示给祁言看:“这样还满意吗?”

那人雕塑似的站着,点点头。

“拿衣架挂起来,晾一会儿再收进衣柜。”

“好。”祁言照做。

陆知乔倒掉熨斗里的水,把烫板折起来,放到门边,她抬眼看了看祁言晾衣服的背影,轻叹一口气,转身去穿鞋。

手刚碰到门柄,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倏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不生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跪键盘还是跪榴莲自己选吧=3=

以后更新时间改为晚上十点,请各位小可爱放心,没有万不得已的原因我不会断更的,更不会坑。如果有小可爱觉得太晚了,可以第二天再看哦~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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