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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魏州几员牙将不好驳了魏国来使李振的面子,尽皆赴宴前来,也是有意要看近些时日焦头烂额的罗绍威,在魏朝使臣面前又是如何一副鸟样。结果他们却都没有料到由李振筹谋设计,罗绍威按吩咐照办,出手如此狠辣,就是要把事做绝,再不留半点回旋的余地!
骤然响起的唿哨声此起彼伏,奉命埋伏的军健纷纷暴起,抽出兵刃二话不说便冲到节度牙署厅堂外侧设下的席宴间左砍右杀。先是那些追着自家上官前来的亲随军校,也得酒肉宽待,正吃喝得畅快,而当即被杀得个措手不及。
鲜血不断的激溅喷涌,将周围一切都染成片血红色,惊呼惨叫、叱骂示警声频频响起。刀斧来回乱剁时,无数脚四下里乱踏,桌案上的酒肉坠落在地,也混杂在一片狼籍的血污当中。
而厅堂里面,方才还热闹喧哗的席宴,转瞬间也变成一片杀场。不但有几队罗绍威的亲信冲杀进来,连同护送李振至魏州的精锐侍卫也纷纷拔刀。霎时间多是碗碟坠落摔碎,厅堂内外的喝骂喊杀声也响成了一片!
而赴宴当中牙将当中,有个唤作魏大功的身手倒也甚是了得,虽然追随他前来的亲信尽皆倒在了血泊当中,他劈手夺下一柄钢刀,舞将起来时刀光凄厉、耀人眼目。然而魏大功满面的暴怒怨毒之色,奋力抵抗时,一对招子恶狠狠的来回寻觅着,目光也终于落在了数十步开外默然矗立的罗绍威身上。
可恨!原来是魏国那个唤作李振的来使引诱我等中计!罗绍威,你这驴鸟竟然当真要勾结外人荡灭魏博军,老子只恨不能立刻把你碎尸万段!!
魏大功满口铁齿钢牙咬得咯咯作响,方才席宴间李振以出恭为由退出厅堂,又迟迟未归,他刚有所警觉之时,便听闻厅堂外面喊杀声大作,金铁相击之声更是不绝于耳。而魏大功等魏博军将刚意识到他们中了算计时,几队刀斧手便已冲到了厅堂当中!
“罗绍威!你这狗贼本是魏博本地军镇世家出身的,却真要做魏国的奴才,背叛昔日同僚袍泽,而把你老子与我等将门世家的基业拱手相送!?”
魏大功绰刀疾步朝着罗绍威那边冲去,口中还嘶声怒骂着。罗绍威本来呆立在当场,脸上神情显得十分复杂,然而听得魏大功的骂声入耳,他微微一怔,脸上也被一层戾气所覆盖,狠狠瞪视过去的眸子中,也已是凶芒毕露:
“到底是孤背叛魏博军,还是你们这些将门世家又要哗变造反?不止是那李公佺,你以为孤不知道你们也都有篡位夺权的歹心?当初正是因为要保住我魏博军的基业,先是晋国、梁国,如今又是魏国...与那等雄主为邻,孤与父王向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错判了形势,便要被兼吞败亡。
先前又是于朱温退至关中之时,我魏博军先是与李克用交恶,而后只得向朱温称臣,可当时却夹在晋、魏两大国之间...若不向魏帝割地求和,上表称臣,晋国与魏国南北夹攻,你们挡得住么!?
无论是邺王爵禄还是魏博军节度使,当时那般处境,换谁来做,又能用什么法子才能保住魏博军不失?孤为魏博军殚精竭虑,可是你们不管这些,若是利益受损、不合心意,便废黜弑杀节度使再推举另一个便是。孤凭什么要引颈就戮?若不先出手,难道要伸长了脖子等着你们来砍!?”
罗绍威满腔的忿意怨气在这一刻似乎终于爆发开来,他嘶声怒骂,言语间竟然也有几分癫狂之意。
毕竟就只这二三十年间,何全皞、韩简、乐彦祯...魏博军节度使被篡位弑杀那些血淋淋的案例便已是一桩接着一桩,而罗绍威又是本地军阀世家出身,他早就意识到如今治下诸方牙将对待自己,似乎也越来越像这些军阀当初已筹谋要废主另立前的态度......
本来做势上前势必要斩杀罗绍威的魏大功身形忽然一顿,因为他朝前看去,瞧见后堂中忽然又冲出近百手持机弩的军健。早已上弦的弩矢簇尖寒芒闪烁,也齐刷刷的平举起来...待魏大功再朝着罗绍威那边瞪视过去时,就见对方抬起手臂,旋即便往下狠狠一劈......
弩机扣动的机括声频响,一枝枝劲矢激射过去,势不可挡的贯进魏大功以及周围不少魏博牙将的血肉当中。近距离成排弩机发射的力道势不可挡,那些中矢的牙将以及他们身边亲随或是胸口、或是背后密匝匝插一排弩矢,当即都扑倒在地上。就算尚还吊着一口气在,却也只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出鲜血,也再动弹不得!
先有刀斧手,随后又是劲弩手,席宴上突下杀手,猝不及防的一众魏博军将就算久经战阵,也根本无力抵抗。
也已有人惊惶意图从厅堂中逃离出去,然而腿脚稍慢的,仍不免就地被格杀当场,也有些跟随而来的亲随小校骇得跪地乞命,然而罗绍威、李振麾下突袭的军卒奔将上前,如同杀鸡一般在那些哀嚎求饶的将官脖颈间用力一划...这场的鸿门宴,就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哪怕是经过一番厮杀,侥幸冲出厅堂,正朝着牙署外面奔逃而去的牙将。很快的却撞见忽然从大门口处杀出的几队长枪手,纷纷擎起手中兵器,齐头朝着里面猛攒乱刺!魏博军藩镇当中,除了罗绍威为数不多的心腹亲信,内内外外,就不容许有赴宴的任何魏州牙将能留着性命从牙署逃脱出去......
小半个时辰过后,牙署厅堂、中庭间,处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骸,而各处墙壁上也多是鲜血喷洒溅染上去的殷红痕迹。满地血肉狼籍,而周围来回游走,正在补刀的军卒杀得浑身是血,各个面目狰狞。
而罗绍威目睹眼前的景象,内心的情绪终于得以发泄,然而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脸上神情却又变得十分木然,似乎被人施了个定身法,只是呆立在当场,没有半点动静。
而窝藏在牙署内院的李振,听闻赶来报讯的军校禀说计划顺利,前来赴宴的魏州牙将以及亲随人手都已除尽杀绝,这才回到了厅堂当中。
只是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李振也不禁抽了抽鼻子,随即立刻遮鼻掩口,满脸的厌恶之色。他提着下裳,生怕被遍地横流的血迹染污了华袍,一步步踱到罗绍威身边,又说道:
“大王,如今即便魏州掌握兵权的牙将已杀尽,按先前谋议,眼下仍歇缓不得......”
罗绍威若有所思,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也很快的回过神来,不住怅然念道:
是啊...孤必须借魏国的势,要剿灭肃清魏博镇有意谋反的本地军阀世家,只是这次平叛定乱过后,仍能为孤所用的兵马,却又还能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