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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乘着那年秋日的寒风出逃,一路南下终于在南方的裕城落脚。

裕城地处中原乃是大楚粮仓,供养了燕京为首大半城池,如今战事初歇收复失地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裕城的地位更显重要。

时清薏微微一愣,眉头不自觉皱起:“赵阿今呢?”

有赵阿今在如何会出这样的闪失?

暗卫低头思索了一下道:“赵将军已经自行请罪,率兵前去捉拿太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病中的人面色已冷。

“三日前的事,”暗卫似乎提前知道她要问些什么,大着胆子提前回答,“赵将军不欲让您忧心所以让我们不要惊扰您。”

再不让惊扰也是惊了,时清薏的车架在当天下午便驶出了燕京城,时絷之诸事繁多,等到知道这个消息时时清薏早已离开半日,再也拦不住了。

收到消息时这个即将登临帝位到女子提笔的手猛地一顿,浓墨晕湿了宣纸,她抬头看着殿外明晃晃的日光,忽然觉得有一股无言的不安攀爬至心上。

赵阿今率领三千精骑日夜兼程怎么都不是需要马车的时清薏所能赶上的,从燕京到裕城千里长路再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时间。

赶到裕城的时候已是深秋,江南腹地到秋色不必燕京凛冽如刀,反而带着几分缱绻的落寞,时清薏一路疾驰,到的时候正是一个深夜。

骑兵驻扎山间,通报的人去了却又被拦回来,低头禀报说是赵将军说山间凄冷,让慕王殿下去城中歇息,她择日再去探望。

篝火把人的面容映的模糊不清,时清薏抬眸,看着影影幢幢的山林张牙舞爪的压下来,顿了一息,扶住车架慢慢的站了起来。

“王爷!”

暗卫的声音诧异焦急:“您不能——”

她的身体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这几天少有睡着的时候,疼的不能闭眼,饭也是吃不下的,不眠不休连日赶路,到了这里已是强弩之末。

时清薏只是伸出手拦住她们,她瘦的一把骨头半张脸隐没在月色当中,一步一步走下马车,于是满军营的人再无一人胆敢拦她。

能跟随赵阿今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她的心腹,自然知道时清薏对于赵阿今的重要。

所有人都只能无奈后退,忧心忡忡的将士只能迅速跑过去通知赵阿今,然而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她走的太快了,像是生怕慢一点就会耽误时机,步伐一步比一步快,哪怕走的踉跄不稳,依然不肯要人搀扶,像一阵迅疾的风又像一柄无法回头的□□。

通报的人刚刚把话说完帘子就已经被掀开了。

夜晚的长风浩浩荡荡的吹过来,吹起了营帐里将军的长发也让里面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时清薏站在营帐风口,背影佝偻脸色苍白如雪,营帐里面的女子半身银甲已经破碎,半身□□着露出单薄的脊背,上面旧伤夹杂着新伤,一条从脖颈横亘到肩胛的巨大伤口刚刚止血。

关节上插着数根银针,赵阿今口中咬紧刀鞘,细细密密的冷汗从她额角划过,途径咬得死紧的下颌,再顺着脖颈的弧度往下流淌。

鲜血与冷汗交错,她在那般剧痛里抬起头来,看着她心上的舍不得受一点伤的姑娘,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她。

那目光里装着的是深切的怀疑和不信任,以及见到她负伤的愕然,唯独没有的是心疼。

“阿慕,你怎么来了?”她吐掉口中的刀鞘声音嘶哑的问来人,烈烈狂风把她的长发吹散在肩头,黑暗都掩藏不住她那双极端灿烂的眼,像是冰原里藏着雪亮的刀光的狼。

“阿慕,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她很勉强的笑了一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人,忽然疲惫又犀利的道,“还是过来看我反了没有?”

负伤的将军完全不在乎她一身伤痕,左膝点地硬撑着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向了营帐门口的姑娘,她只是稍微一动肩膀上的巨大伤口就开始渗出鲜血。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凄冷的月色照在她的面庞,炽热的火光照在她背后,也许是因为复杂的光影的缘故,在某一刻她看起来有一种深切又绝望的悲哀。

她虚弱的问:“阿慕,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她看起来那样虔诚又忠心耿耿,不曾存在一丝异心。

可她手握三十万兵马,放走了阿姊的心腹大敌,她野心勃勃,从不肯为任何人停下屠戮的脚步。

让人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一步行差踏错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时清薏颤抖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受伤的肩膀,手指却在发抖,最终只是落在她布满伤痕的银甲上。

“你要反,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长久的静默在夜色里蔓延着,军医和守在一旁的赵松树早已离开,这片营帐下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赵阿今似乎是裂开嘴笑了一下,那双眼里有着嫉恨的冷意与心灰意冷的颓然:“她在你心中就这般重要吗?比我,还要重要吗?”

世人最受不了的大概就是你在最爱的人心中只能排第二。

赵阿今爱时清薏,为了她,她从一个贫瘠的小山村跑出来,摸爬滚打,受过伤挨过刀,受尽了这世上一切的苦难,也用尽了这世上所有的计谋,可在时清薏心里心里她也许永远比不过另一个人。

——这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

赵阿今看着面前的姑娘,看着她的眉眼,鼻子,尖削的下颌,像是想把这张脸牢牢的、死死的刻进脑海里。

良久她忽地笑了,却几乎捏碎了手骨:“那王爷可要好好保重,长命百岁。”

半裸的脊背绷紧,匀称的线条像一头潜藏于黑暗中的野兽,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她贴近时清薏的耳朵,犹如情人缱绻温言,所说的话语却像一根钢针刺入人心。

“毕竟,你在一天我便安分一天,你死之日就是我大军压境之时。”

篝火突兀炸开,在漆黑的深夜仿佛一刹明光,映亮了时清薏惨白的脸色。

那天时清薏为她上药以后宿在她的营帐里,深秋的狂风吹的山林发出呼啸的声音仿若哀泣,她们脊背抵着脊背,明明是最为亲密的模样,却充斥着猜忌和怀疑,脆弱的不堪一击。

长久的算计和你死我活没有安全感的斗争组成了这些年她们经历的一切底色,真真假假早已说不清楚,亏欠与否也早已不再拥有意义。

她们就要这样永永远远的互相折磨下去,只到一方堕入地狱,拉着另一个永入黄泉,也许才是她们的结局。

天快亮的时候赵阿今翻过身来抱住了那个姑娘的腰,哑声低语:“阿慕,我们何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我们是怎样走到这个地步的,互相怨恨,互相提防,把所有的真情实意都消磨殆尽。

黑暗里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衣衫,烫的人脊背发疼,黑暗里的另一个人缓缓睁开眼来。

其实,她又何尝睡的着了。

“阿慕......如果你一直是个傻子就好了......”

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宁肯自己所爱之人忘尽一切包括自己。

傻子不懂爱恨,不懂世间一切,可傻子至少会陪着她身边,走过一年又一年都春秋冬夏。

哪怕傻子心中没有任何人也好过心中装着其他人。

那天凌晨的时候时清薏捉住了赵阿今覆着薄薄刀茧的掌心。

她嘶声说:“阿今,放手吧,我们回赵家村,好不好?”

晨光熹微,身后的人抱住她,却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

她没有睡着,她不甘心放手。

很多年后赵阿今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她回答了这个问题,答应和阿慕一起归隐,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和权力,一切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局,可是万事没有如果。

命运是一支永远不会回头的箭。

那一年十一月时絷之登上了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头戴冕旒,身披龙袍,四海皆伏首,无人敢抬头窥视君颜。

赵阿今因从龙之功被连升数级位列三公,说出来好听的很,其实不过没有实权的虚职罢了。

她却仿佛早有预料,并不见任何惊慌,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对于她来说并非无解之局。

时絷之对她动手的第一个处罚是罚她半年俸禄禁足家中反省己身。

她在时清薏的榻上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圣旨扔在一旁,明黄肃穆的像一个格外讨人发笑的笑话,唯有纱帘摇曳暖香阵阵飘散。

她掐着时清薏的脖子埋在她的颈项里问她:“若当真要二择其一,阿慕你会如何?”

是选我还是选你那个虚有其表的阿姊。

那些声势浩大的打击没有伤去赵阿今半分羽翼,她不见丝毫伤心,甚至连觉得有趣都欠奉。

她做到了真正的万人之上,无论登临帝位的是太子还是贤名远播的湘王,都奈何不得她半分。

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让慕王成为她的禁脔,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哪怕是如今高坐九尺之台的帝王。

时清薏闭着眼呼吸清浅,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的明嘲暗讽和冷冷威胁。

她忽地又抱住时清薏单薄的脊背像在害怕着什么,声音狠厉,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喃喃:“阿慕,你要活的长一些,再长一些......”

“你若死了,我也不知道我会怎样做......”

她那模样疯疯癫癫的,似哭似笑,让人实在捉摸不透。

也许会杀了你在意的所有人给你陪葬,也许会把你阿姊拉下皇位,也许会把这天下翻个底朝天来,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威胁也许是畏惧,病重的人脸色灰败笼罩着薄薄一层青色,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闭目离世,可她握着赵阿今的手腕,用尽力气的摇摇头。

“不会......”

我不会离开你,至少,现在不会。

时清薏寿数已尽,太医不止一次的断言说她活不过那个冬天,可也许当真是她命硬,她活生生捱过了那个寒冬,终于在第二年的初春里犹如枯木被春风吹起,焕发出一丝生机。

脸上灰败之色渐淡,人也能吃下一些东西,时絷之和慕容齐过来看她,午时赵阿今匆匆赶回来时她在同慕容齐对弈。

手执白棋,黛眉微蹙,又有一些莫名的纯粹执拗。

赵阿今很久没看见她自己坐起来的样子了,站在帘子后面看了许久才过去覆住她冰凉的掌心。

“等我们好了再下,太耗费心神了,不要累着。”

声音柔和的不像话,半点不像在最近这半年里跟时絷之与慕容齐针锋相对的铁血将军。

时清薏还在病中对这些事知道的也许并不多,慕容齐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半年当中时絷之费尽心思登临九五后便着力打压赵阿今,如今战事已停正是收回兵权打压赵阿今最好的时机。

赵阿今身为武将以兵权立身,时絷之收了她的兵权又推崇重文轻武之策,本来一切都是顺利的,收回兵权的第三天边疆传来急报,蛮夷死灰复燃,残存的王族攻入了燕地十三城的石蛮城。

时絷之在大殿上几乎站不稳当。

她是光明磊落的君王,从前有时清薏愿意为她做尽黑暗当中的事,后来有慕容齐愿意为她充当手足。

可赵阿今不是,她永远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蛮夷王族合该屠戮殆尽另扶新王,她表面上做的好好的,暗地里却留下一路残军,在她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卷土重来。

以蛮族王室血脉为幌子,至于到底是不是蛮夷,还是赵阿今一手培植的私兵谁都无从知晓。

重要的是如今边疆告急无人可用,能用之人都是赵阿今亲信,一齐闭门不出,这是天下人都在逼着君王低头。

时间实在太过紧迫,匆忙到时絷之甚至来不及培植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势力和信得过的将领。

边疆告急烽火狼烟,总不能为了一己私仇让边疆百姓无端陷入战祸当中颠沛流离。

时絷之是有太多顾忌的温润君子,赵阿今则是一个无所顾忌的疯子。

哪怕身为帝王,也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帝王弯腰只为求赵阿今出兵。

时清薏当着自家姐姐的面仰头吻上她的眼角,温声同她说:“阿今,就当是为了我......”

她就是一只蛊惑人心的精怪,可那温柔清冷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的时候,赵阿今确实无从抵挡,当真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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