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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只剩下了小怀和月白玉杏三人。
“我的天啊……”见张章走了,小怀松了口气,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月白,说道:“月白,我平日里可没见到你这么能打的样子……我要是晚来几步,你岂不是要把骆姨娘给薅秃了?!”他看着地上的几缕青丝,一看就是骆瑶头上的,不由暗自生寒,又讲:“快和我回府吧,三爷等着你呐。”
这次确实是梁墨珏让他来张府的,就怕月白思虑不周,会因为花怜而出事。
现在也真的出事了,不过吃亏的好像只有……张家人。
听到梁墨珏的名字,月白深吸了口气,这次是带不走花怜的。
她忍下心口起伏的怒意,“我们回去……”
回到梁墨珏院中时,月白并未整理衣裳和头发。梁墨珏本是在看账本,听到声响后一抬头,眼中就映出月白一副凌乱模样,又见到她脸上泪痕,不由一惊,开口问道:“月白,你这是怎么了?”
月白寂着声走进书房,和小怀一块来到书案前。
见到梁墨珏时,她刚刚在张府的“气焰”尽数消失不见了。刚刚的一时之气已经冷静下来,她明白,这回她恐怕又给梁墨珏惹麻烦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有点心虚和愧疚,也不敢对梁墨珏多说,便闭着嘴垂头,安静又委屈的样子。
“三爷,你是不知道啊!”小怀在某些方面总是看不到脸色的,他见梁墨珏问了,就立刻说道:“我刚赶到张府,就见到月白压着那个骆姨娘在地上打!那姨娘被月白打得哭天喊地……”
把刚刚在张府的事情都说出后,梁墨珏听明白了,看着月白这安静模样,兀自想起了当初在温府柴房里她压着另一个戏子打的场景。
在别人那还“嚣张跋扈”,到自己面前却受了大委屈一样……
这么一想,梁墨珏不由失笑,矜贵的眸子微弯,他问道:“是真的?打赢了么?”
被这个问题惊讶道,月白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梁墨珏失笑的眼眸,不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自然是赢了!不过那骆姨娘还想打月白呢,得亏我去的及时,不然她就得逞了!”小怀高声说道,让月白愈发的不好意思。
等小怀说完,月白才吞了吞唾沫,轻声认错,“三爷,这回是我冲动了。不仅没帮到师姐,还给你也惹了麻烦……”
她眼光慢慢黯淡下来,想到身上负伤的花怜,自己刚刚打了骆瑶,指不定他们会对花怜如何报复……
若花怜真因这事又受了罪,那她的心头真的要被愧疚压垮了。
“什么麻烦?”梁墨珏对这不以为意,在他眼中,月白打了别人,哪怕是惹出再大的事也不过是小事,他自会一手摆平的,“张章若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姨娘向我问你的罪,那便是他愚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你做的本就是对的。”
没有想到梁墨珏回这么讲,月白怔了一下,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干脆上前一步,把花怜的事都说了出来,“三爷,我今日看见花怜,她被安置在一个下人都不住的院里……”
将花怜的境况尽数说了出来。
“你不要担心。”听完了花怜的遭遇,梁墨珏眉头也没皱一下,他的眼光温润,对月白说道:“花怜会从张府出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月白不知道梁墨珏说的什么意思,可看着梁墨珏的神情,又莫名的相信他。
事实上,如今能唯一帮助她救出月白的只有梁墨珏,既然梁墨珏都这么说了,那花怜一定是能从张府出来的吧……
“相信我,我从不说假话。”梁墨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她一颔首。
月白立时点头,目光间满是信任。
可第二日,一个消息就传到了月白的耳中。
张家离京了。
“怎么一回事?”月白手上捧着一杯冷茶,一听到小怀的话,整个人倏地站起来,连声问道:“昨儿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离京了?”
小怀摇摇头,说:“听说是昨夜里就去的火车站。今早去张府门上时,只剩下守宅的下人们了。”
那便说明,花怜也离开了京都。
想到这,月白懵了,定然是因为昨日的事情!
“那怎么办?”若非昨日的事,他们也不会这么快离开京都,月白愈想愈后悔,她搁下那杯茶,想到了梁墨珏,拔腿就向梁墨珏院中跑去。
梁墨珏今日无事,正端坐在书案前写字,见到月白匆忙跑进书房时,放下手中的笔,“什么事这么急?”
他走到她的身边,递上一盏水,让她顺顺气。
月白抓住他的衣袖,五指紧绷,急声说道:“小怀说,张家人已经离京了?那花怜是不是也走了?这……这该怎么办?”在京都中,张章尚且不肯轻易放过花怜,更遑论到了江南,花怜又要遭受什么?
梁墨珏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轻轻拍了拍月白的背,“你不必着急。我既说了,我有法子救花怜,那花怜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至多五日内,你相信我。可好?”
从江南到京都,一来一回,至多五日。
他眸色如海,温和的看着月白。月白对视上他的眼睛,不知怎的。有了一种安心感,渐渐将心头的那股焦躁抚平,半晌,她垂下眼,“好……”
在月白担心花怜的时候,张家人已经到了江南。
花怜默不作声地跟在张章和骆瑶身后进了张家。因为当家的男主人回府,张夫人和其他两个姨娘一早就准备好了,都在花厅里等着他的归来。
等到他们进了花厅时,花怜狼狈的模样映入了她们的眼帘,使她们都不由一惊。
“这是……花姨娘?!”乔姨娘一见到花怜,就惊声叫了出来,她连忙走上前,细细看着花怜,“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处处带伤?
这时的花怜脸上、颈侧还贴着纱布,一身衣裳沾满了尘灰,头发也是乱乱的。张章带她上火车时,并没有让她收拾自个儿,她也无心收拾。
“这贱人自己放了火,落得如此下场。”张章再月白那受的气全都发到花怜身上了,一点也不留情面地道:“夫人今日就将她发卖了。随意卖到哪儿去吧。”
后宅典卖奴仆、妾室的事,还是要归主母夫人所管的。
“自己放火?”张夫人是个瘦而白的女子,她穿一身深莲青的褂裙,看了花怜一眼,问道:“是真的么?该不会是别人……”她看了眼骆瑶,意有所指。
火灾的事只有张章、骆瑶和花怜三人清楚,张章立刻否道:“就是她自个儿不小心碰翻了油灯!夫人,这妇人险些酿成大祸,你还是早早将她发卖了,好还府内一个清静!”
花怜容不得污水泼到自己身上,立刻回嘴道:“不是我,明明是骆姨娘!”
骆瑶一听这话还了得,直接娇滴滴地靠在张章身旁,低泣起来,“花姨娘,你可不要胡乱栽赃……”
张章亦道:“你这贱人,还想把事赖到瑶儿身上?!”
场面乱得很,但其他人都看出来了,这事一定和骆瑶有关!
有着张章的帮衬,骆瑶有恃无恐,她依在张章的身旁,哼了一声,“花姨娘,你就别再胡乱狡辩了。反正你都是要离开张家的人,倒不如给我们都留个体面,这儿可是在江南,不是在京都,容得你和那月白姑娘瞎放肆!”
提到月白,花怜就想到了昨天的事。她恨恨地看着骆瑶,既然骆瑶说了,反正她都是要被发卖走的,那倒不如趁着这最后的时间,揭了她的面皮,让她也不好过!
这么一想,花怜就猝不及防地扑到了骆瑶身上,直接把骆瑶扑倒在地上!
其余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贱妇!”张章哪能见到骆瑶受伤,他直接一把抓起花怜的肩,用了十足的力气,将她狠狠一挥,挥到了旁边!
张章急怒之下没看准方向,花怜身体本就虚弱,被这没有方向的大力一挥,就直接撞到了边上的桌几上,那高脚的桌几也被她碰翻在地!
原先奉在上头的茶水都被打翻,温热的茶水浇了花怜一头,她脑中嗡嗡直响,一时辨不清了方向,浑身失力地坐在了原地,眼前发懵。
“哎哟!我的天呐!”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见到这幕,是徐姨娘。徐姨娘赶紧上前扶住了花怜,“老爷,这花姨娘现在好歹还是咱们家的人呀……”
张章护着骆瑶,从前对花怜的温存如今都已经化作了嫌恶。他听见徐姨娘的话,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贱妇不识抬举,还想再伤人。来人,给我捆了关到柴房里!明日就发卖到别家,做妾也好、做奴也罢,总之明日过后我不想在家中再见到她!”
在场的下人也被他震怒的模样震住,听到他的话,便上前从徐姨娘手里夺走花怜,就要按照张章的话往柴房里去。
“等等。”张夫人在此刻忽然开了口,她眼眸冷淡地看着张章和骆瑶,“放开人,先别动她。”
张夫人是张章的原配,嫁给张章十余年,为他生了两子一女,娘家也是书香家族,因此张章即使娶了再多的小妾,也很敬重她。
如今张夫人一发话,原本拿住花怜的下人也都纷纷松了手,不知道这夫妻俩是什么意思。
“夫人!?”张章和张夫人不仅是原配,亦是少年夫妻,他也不好对她动气。
张夫人瞥了一眼张章和骆瑶,缓缓说道:“发卖花姨娘,自是可以。只是我以为,要连着骆姨娘一同发卖。”
这话教张章吓了一跳,他不可思议地问道:“夫人,你说什么?”骆瑶亦是抓紧了他的衣裳,瑟瑟发抖,哭着道:“老爷,我可是为张家有过孩子的……”
张夫人轻哼了一声,“自从骆姨娘入府,府里就出了不少事。这次回京,想来她和花姨娘也生出不少事端。这般乱宅之人,如何能留之?依我看,将她卖回画舫上以求日后安宁便是最好的。”
卖回画舫?那怎么行!
骆瑶可是好不容易才从画舫上下来的,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到那地方!
“不,我不要……老爷,我不要……”骆瑶没想到今日这一出戏的主角突然成了自己,眼圈通红,楚楚可怜地靠着张章。
张章自是舍不得的,便道:“夫人,瑶儿好歹也曾有过子嗣……”
“老爷若是要子嗣,我自可再给老爷纳两房妹妹进府。只不过今日若要将花姨娘发卖走,那骆姨娘也是要走的。”张夫人压根不为所动地讲道,“这样能生是非的人留在府中,以后让云儿他们在外怎么办?”
云儿等人,指的就是她生下的二子一女。
因她这话,张章不好辩驳,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老爷!有客人要见您!”当场面正僵持的时候,守门的小厮一溜烟的跑到面前来,对张章说道。
这时竟然有人上张府来?
“把人请上来。”张章清了清嗓子,拂袖道:“那就先把花姨娘送到她的房内,发卖之事,日后再说。”
他算是做了让步了。
下人听见他的话,便扶起花怜一道向花厅后走去。
可这花怜还没走几步,一个人就出现在里花厅前,那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肤色白皙、蓄着叙,通身绫罗绸缎,看起来十分的富贵。
张章见到他,有点惊讶,可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迎了上去,笑道:“祝老板,你怎么来了?”
这祝老板就是江南当地的乡绅之首,也是之前看中了花怜,想要买下花怜的人。张章没想到,他他居然会在这时候上门。
“张老板,好久不见。”祝老板客套地对张章拱了拱手,笑说:“我听闻张老板回了府,就立即来了。不知张老板还记不记得,上回我向你提的事情……”
张章含笑听着,心里一个咯噔。
上回祝老板提的事情,不就是买下花怜吗?
可如今花怜受了伤,这祝老板还会买吗?
“诶,那不就是花姨娘吗?”祝老板说话的同时,无意间抬眼一看,发现了正要退下的花怜,连忙叫了一声,花怜也只好停在了当场。
张夫人坐在座上,看着对祝老板含笑的张章,脸色冰沉,一句话也不说的就离了座,率着丫鬟离开了花厅。
“我这……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看见这场景,祝老板摸不着头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来的并不是时候,可来都来了,也不能再走吧?
更何况,他今日是有要事在身的!
“当然不是。祝老板还请上座。来人呐,给祝老板奉茶!”张章使唤着下人,他对祝老板呵呵笑道:“祝老板上回提的事情,我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这次回京,生了一点事,唉……花怜,你过来!”他立刻喊了花怜。
张章恨不得现如今就把花怜卖走,还张家上下一个宁静。
花怜心如死灰,她木着一张脸走到了祝老板和张章的身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祝老板看着她,说道:“花姨娘怎的不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花怜这才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的纱布让祝老板吓了一跳,他不禁道:“怎么会这样!”
之前还是一个明丽艳美的标致人儿,不过几日没见,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张章屏退了其他两个妾室,包括骆瑶,单独留下花怜,而后坐到了一旁,对祝老板讲道:“之前在京都,不慎点了火,导致受了伤……祝老板,实在是……唉!”
一个唉字,被张章说得很痛心。但他痛心的并非花怜受伤,而是一件商品有了瑕疵,他担心买主看不上了。
“原来是这样……”祝老板敛了敛目光,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有关系。江南不是没有名医,日后可以再治的。”
他说什么?
张章被祝老板这话惊到,他吞了吞口水,试探性地问道:“祝老板,难不成你……”还想要买下花怜吗?
祝老板正是这个意思,他呵呵地笑了笑,作为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的人,他举手投足间都有股儒雅之气。
“花姨娘,还请你先坐下。”他起身,扶着花怜的手让她落座,花怜被他触碰时,浑身僵硬。
从京都回来后,头一个对她客客气气的人,居然是祝老板。
“花姨娘虽伤了容貌,但她人还在,那便行了。只是这银子嘛……”祝老板对着张章笑,有几分为难的模样,毕竟典卖妾室既然算作了典卖商品,那有了瑕疵的价格,定然和完好无缺的不一样。
张章嗳了声,“没事,没事。那这样吧,就按先前说好的价钱,少四十两——一百六十两,如何?”他假装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我们家在她身上也是下了本钱的……”
本还想进行一番讨价还价,却没想到祝老板压根没有这意思,直接干脆地点了头,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钱囊。
自钱囊中拿出一张百两、一张五十两、一张十两的银票拍在桌几上,祝老板对张章道:“钱在这了,还请张老板拟契,和把卖身契交给在下吧。”
他这爽快劲让张章惊喜,他立刻说:“行!还请祝老板跟我来书房一趟!”继而又吩咐在场的下人,把花怜看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