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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夫妇,蜜里调油。
如胶似漆的过了半年,青禾也渐渐适应了婚后的生活。
公婆慈爱,妯娌友善,小姑子是自己的好友,夫君又待她情意深重,她对这样的日子简直再满意不过。
只是婆家人待她越好,她心头却越发愧疚起来——
子嗣,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
尤其是年节时分,六位兄嫂身旁都有孩子,一个个活泼可爱,脆生生的喊着“爹爹阿娘”,青禾心头难免酸涩。
她本想进宫去找陶缇开导一番,可一看到阿续和桃桃生的玉雪可爱,更是觉得伤心。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总忍不住叹气,为什么大家都能拥有可爱的孩子,偏偏她不可以呢?
一转眼过了三年。
阿续和桃桃长大了,都能有模有样的朝青禾作揖行礼,脆生生的喊她“姑姑”了,许闻蝉也远赴凉州,扩展经商事业。
平日里许光霁外出当差,青禾独自待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只觉得无边冷清。
她看着宽敞的院落,常常想着,若是有个孩子的话,不论男孩还是女儿,院子里都会热闹些吧。
那孩子会乖巧懂事的喊她娘亲。
是女孩的话,她们可以一起踢毽子、绣花、弹琴下棋。
是男孩的话,他可以在院子里写字练武,等夫君下朝,父子俩还能过上几招。
她爱着许光霁,也想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这个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强烈,在许光霁的大侄子娶妻那一日,她彻底下了决心——
长侄结婚那日,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女眷们扎堆的地方,聊来聊去也不过家长里短那些事。
聊着聊着,就聊到许家七房至今尚未子嗣的事上。
有妇人不阴不阳的感叹道,“皇家女真不是谁都能娶的,三年无所出,还不肯给夫君房里纳个妾。如今侄子都要娶妻了,当叔叔的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有,啧啧……”
青禾在屏风后听到这话,笑意登时僵在了脸上,只觉得有把刀子往她心口猛扎。
陪嫁丫鬟一脸愤慨,气呼呼的想要上前呵斥,青禾拦住了她,幽幽的摇了摇头,“算了,她们说的也是实话……咱们回去吧。”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惦念着,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婚礼过后第二天,青禾悄悄地将许光霁喝的避子汤药给换了,她还暗中配了坐胎药,偷偷的喝。
那些坐胎药苦涩又难闻,每回灌下一大碗,她就得恶心好半天。
陪嫁丫鬟见她这样,心疼的直掉眼泪,苦苦劝道,“郡主,咱不喝了好吗?长公主交代过的,您的身子不适合怀孕,您可莫要拿您的性命开玩笑啊。”
青禾咬了咬唇,垂眸苦涩笑道,“若是不能怀,我认命。若是能怀上,说明这孩子与我有缘……就让我试一试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丫鬟也不好再说什么。
终于有一日,青禾怀孕了。
这消息一出,皇宫里、定北侯府、谢国公府皆是大惊,青禾大概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为这消息高兴的。
许光霁懊恼不已,只恨当初没有喝下一碗绝嗣药,一劳永逸。
景阳长公主直接马不停蹄的从陇西杀了过来,狠狠斥责了许光霁一番,又熬了一碗堕胎药,含着泪要青禾喝下。
青禾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可她现在也是个母亲了,她也想护着她的孩子。
她双手牢牢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死活不肯答应。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皇后驾到——
与皇后一同来的,还有隐居山林的神医徐文鹤。
徐文鹤本不想管这些事的,无奈皇后做的菜肴太过丰盛诱人,尤其是她酿的美酒,更是香醇甘甜,回味无穷。
喝上一口酒,配上一口菜,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陶缇将青禾拉到徐文鹤面前,满目诚恳道,“徐老伯,郡主和她腹中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徐文鹤把了把脉,只捋着胡子道,“郡主虽有胎中不足之症,但这几年身体调养的不错,此时怀孕也不是不行。不过妇人怀孕生子,本就是一件凶险的事,老夫不敢绝对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听到他这话,屋中众人也稍稍松了口气。
青禾泪眼婆娑,抚上肚子,再三谢过徐文鹤。
既然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整个定北侯府就像是打战一般,全员谨慎了起来,凡事皆以青禾的肚子为先。
景阳长公主也不回陇西了,打算在长安城住到女儿出月子再说。
许光霁更是不用说,简直恨不得将青禾捧在手心上,生怕她磕着碰着,渴了饿了,每天一忙完公务,就迫不及待的回来陪媳妇。
春去秋来,眨眼到了金秋八月,正是瓜熟蒂落的丰收时节。
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青禾的肚子发动了。
那会儿还是半夜,青禾只觉得肚子一阵隐隐约约的疼痛,她忍了一忍,发现忍不住,就伸手推了下许光霁。
因着预产期就在这段时日,许光霁这些日子都不敢睡得太死,现在青禾一推他,他立马睁开了眼睛,温声问道,“怎么了?是要喝水,还是要去净房?”
青禾摇着头,睫毛轻颤,吸了口气,忍痛道,“好像……是要生了。”
一听这话,许光霁几乎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要生了!”
待反应过来,他赶紧扶着青禾坐好,扬声朝外喊道,“来人,快去叫稳婆来!”
外头的下人立马应了一声,整个院子的灯都亮起,忙碌一片。
许光霁一脸紧张的搂着青禾的肩膀,隔一会儿就问上一句“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要是痛的话,你捏我的手”。
青禾见到许光霁这般不安,挤出一丝笑容,“徐神医说我胎像很稳,没事的。”
许光霁连连点头,“对,对,一定会没事的。”
小夫妻俩互相鼓着劲,现在还比较乐观。
可是没多久,等肚子彻底开始发作时,他们俩就不淡定了。
青禾脸色苍白,额上满是汗水,拉着许光霁的手,泪光盈盈的问,“如果我没挺过来,你会续弦么?”
许光霁的脸色没比青禾好多少,斩钉截铁道,“不会续弦,这辈子我只娶你一个,绝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所以你答应我,千万要好好的,我可不想当鳏夫。”
青禾听着他这话,笑了笑,又道,“你若续弦,我也不怪你。只是到时候你把孩子交给阿蝉养着,或是交给我母亲养着……我怕后妈偏心,对孩子不好。”
许光霁都要被她给说哭了,捏紧她的手,“你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稳婆,“……”
这才哪到哪,怎么就开始生离死别了?
没过多久,定北侯夫人和六位嫂子纷纷赶了过来,许光霁也被推到了产房外等待。
许光霁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来回回的走,时不时焦急的往紧闭的门里瞧,嘴里呢喃着,“怎么还没好。”
定北侯夫人安慰道,“女人生孩子哪有那么快,何况你媳妇是头胎。好了,你也别晃了,晃得我头都晕了。”
许光霁难掩担忧之色,问道,“那她怎么都不叫,不是说女人生孩子都会叫的么,她是不是痛得没力气了?母亲,我可以进去瞧瞧么。”
定北侯夫人道,“谁说女人生孩子得叫?生孩子本就费劲,力气得留在使劲上,哪有功夫叫。”
接着,许光霁又问了侯夫人一堆问题。
到最后,侯夫人都懒得搭理他了,心头纳闷:好好一个儿子怎么就成话痨了?
里头的人在努力着,外头的人吊着一颗心苦等着,也并不轻松。
直到远方的天泛着淡淡的蟹壳青色,屋内响起了一道清脆嘹亮的婴啼声。
“哇——”里头婴孩哭。
“哇——”屋外的许光霁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侯夫人及六位兄嫂,“……”
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许光霁眼睛红通通的,飞快的跑到门边,拍着门,“青禾,你怎么样?来人呐,让我进去。”
门很快就开了,许光霁才走进去,就看到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走了出来,他脸色一白,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
“青禾,青禾……”
“七爷,您别喊,郡主精疲力尽,现下已经睡过去了。”丫鬟忙迎上前劝道。
许光霁压低声音,“那她怎么样,还好吗?”
丫鬟笑道,“您放心,母女平安。”
许光霁的注意力完全在“平安”两个字上,他长舒了一口气,大步朝着床边走去。
鹅黄色幔帐下,青禾脸色苍白的躺在锦绣堆的柔软床上,虽然清理过一番,但她神色依旧憔悴,双眸紧闭,大概是累极了,她睡得格外的沉。
许光霁弯下腰,试了试她的鼻息、脉搏,确定她的呼吸还均匀,他总算放下心来。
跌坐在床边,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眶一片湿润,“还好你没事,还好。”
一侧的丫鬟婆子看到他这样,也不知该不该将孩子抱上去给他瞧。
还是侯夫人走了进来,接过小小一只的宝贝孙女,顺便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了出来,让他们俩夫妻单独相处。
定北侯府是典型的阳盛阴衰,比如侯夫人连生了七个儿子,才生了许闻蝉一个女儿。
而侯夫人的前六个儿子,也都是生儿子的命,六个儿媳妇愣是没一个有女儿的——曾经二儿媳生了个小姑娘,可孩子一场病没扛过去,只活了三个月就没了。
所以得知青禾生了个女儿后,侯爷侯夫人皆无比欢喜,许光霁的六个兄嫂也是羡慕的不得了。
“哎哟,这小鼻子真是招人疼。”
“小丫头皮肤白,像郡主。”
“看她的嘴巴,更像是七弟,她可真会长,专挑着她爹妈的好处长。”
一伙人围着小小的婴孩,恨不得将所有的爱都给她。
青禾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刚一偏过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的许光霁,他握着她的手,沉沉的睡着。
青禾眸光变得柔和。
一醒来就能看到他守在身边,真好。
她稍微动了一下,许光霁就醒了。
他睡眼朦胧的看了青禾片刻,旋即回过神来,黑眸中焕发出光彩来,“青禾,你醒了!是不是饿了,渴了?你稍等,我这就叫她们送吃的。”
青禾拉住他的手,轻唤了一句“夫君”。
许光霁顿住,殷切的看向她,“怎么了?”
青禾道,“我们的孩子你见过了么?”
许光霁,“……”
青禾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许光霁,“我、我不知道。”
青禾,“……?”
许光霁悻悻道,“我昨日只顾着你了,都忘了还有个孩子。不过孩子的哭声很响亮,应当是很健壮的。”
青禾无语。
许光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你先洗漱,吃点东西,我去将孩子抱过来给你瞧。”
青禾颔首。
待她简单喝过一碗鸡汤米粥后,许光霁也抱着个小小的粉色襁褓走了过来。
他满脸堆着笑,像是被金元宝砸中的傻子似的,“青禾,我们的女儿真漂亮!”
青禾一听,脑中立刻浮现阿缇家的桃桃小公主,满脸期待道,“快给我看看。”
许光霁小心翼翼递了上去,献宝似的。
青禾垂下眼一看,眉头渐渐皱起,“这.....是我们的女儿?”
这皱巴巴、红通通的小猴子模样,与她印象中的粉嫩可爱的小姑娘完全是两回事!
许光霁解释道,“奶娘说了,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长开了就好了。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们的女儿一定像你,也会是个小美人。”
他说得真心实意,青禾也被他这诚恳的态度给逗乐了。
“把孩子给我抱抱。”她伸出手去。
或许是母女连心,原本还在睡觉的小姑娘,一到母亲的怀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清澈又懵懂的黑眸。
青禾惊喜道,“她睁开眼睛看我了!”
许光霁站在她们母女身后,弯腰拥着青禾的肩膀,唇边带着幸福的笑,“是啊,宝宝知道是你抱着她,她也想看看你。”
青禾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下小婴孩柔软的拳头。
肌肤相触,那种温热的感觉,让青禾的心顿时柔软得宛若一滩水。
看着怀中的小小婴孩,她忽然觉得,怀胎十月与生产的辛苦,在见到这小宝贝的一刻,都值了。
许光霁也伸出手,宽厚的大掌裹住青禾和小婴孩的手。
他郑重道,“从今以后,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你和女儿。”
青禾看了看孩子,又扬起头,看向身后的清俊男人,眼眸弯弯,柔声应道,“那你说话算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