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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正清作为本地最高军事长官,其实并没有什么武装斗争的经验==!他的武职是考出来的不假,但是宗室考试的要求总比外面的要低一点,何况他先前从来没经历过战事。

谁能想到,帝国腹地竟然能出这种事情,还就让他给遇上了呢?最初的决断全凭忠君爱国之情,后面的……后面的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练兵他会,布防他也会,听上头指挥打仗也行,要说自己判断,没有遇到过,不知道怎么指挥。

不是他傻,而是他手上就千把人,头上大雨,脚下是急惶惶的百姓,身后边是大水、大水后面是叛军,眼眉前……眼眉前路也冲得不好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一路强敌。身边还有一个比他还废柴的贺棒槌!

就算动了城中的青壮,也只是堪堪将城门守住。若非天降大雨,通行不便,城里面百姓不说跑光,至少家有余财的会想办法溜掉。他们能不能捞到这么多人守城还不一定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姜正清忧心忡忡,如果老婆孩子都不在眼前,他的顾虑还少些,偏偏老婆没走!还好,两个儿子都跑出去了,长子那么大了,应该没问题的。次子……次子……跟贺家小姑娘一块儿走的啊,贺家娘子没有走!这不坑爹呢么?两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还带着个奶娃娃?还下着大雨,每每看到城北被河水泡了的敌营,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纵然是乌合之众,叛军也是身强力壮的男子,这都死伤许多,那……

姜正清完全不敢想像,自己的小儿子会怎么样。只盼着长子能安全将消息送出,希望老婆天天拜菩萨,菩萨能显灵,保佑小儿子平安。

一看北门就闹心,北门有一条泛滥的大河阻挡,也不是防守的重点,姜正清索性派了个百户去城北,自己全力看着南门。

看着看着,就看得眼花了。等等,为什么来的不是叛军?那个拖着板车的人,身形怎么看怎么眼熟啊喂!姜正清揉揉眼睛,抓过一个亲兵:“看那个是谁?”

亲兵忒实在,亮开了嗓子嗷了一声:“呔!前面的人站住!你是哪个?!可是叛军?!”真是出了鬼了,这几天除了彭知县父子,还有二、三百避难的人6续过来,就没见一个这么优哉游哉拖个板车的!路不好走不说,叛军给你这么过来么?非常可疑!千户大人英明!

姜正清抬手给了亲兵后脑勺一巴掌,说话的功夫,他看清楚了,那个拖板车的就是他大儿子啊!抬眼看四周不像有埋伏的样子,姜正清忙命开城门,亲自带了人去接了儿子进来。进了城内,才有心情问话:“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棺材里……是谁?”

问的时候嘴唇已经哆嗦了,才想着不知道小儿子跟贺家的小闺女到哪儿了,这就见了两口棺材,可别……

姜长炀舔舔干裂的嘴唇,轻声道:“北边的路已经封死了,走不通,儿就回来了。这里面的……是……彭……”

嘭!姜正清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了,虽然亲家出事他也担心,但是知道死的不是自己儿子,还是很庆幸的。口里安慰着:“亲家也在城里,他们父子,日夜忧心,恨极了逆贼。你将……尸体运了过来,想来他们也是安慰的。”

姜长炀瞳仁一缩,微笑道:“是啊。”

“那个妇人是谁?”姜正清到这会儿才有心注意车边跟着个木木呆呆的人。

“哦,上岸后遇着的彭家仆人,吓得不会说话了,带回来养猫。”

姜正清直觉得长子有些不对,一想他未婚妻死了,行动与以平日不同也是正常。既然消息没送出去,长子回来就好,可湘州府,却要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了。得亏这棒槌知府做人蠢,守一方却还算合格,府库还算充盈,百姓家也有余粮。大家手里还有个楚王,也算张牌。姜正清领着儿子往家里走,一面说着这几日的情况。

姜长炀用心听了,知道楚王现在是动不得的,哪怕最后这场叛乱平了,楚王也得交给朝廷、交给皇帝去决其生死。听说母亲还在城里,他也不提路上遇到了弟弟,送信没送完就回来,原是失职,放任年幼的弟弟在外面奔波也是不妥,只是他心魔难克,所以他回来了。

姜正清低声问道:“彭家母女三人,这两口寿木……”

姜长炀握紧了拳头,不及修剪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烧得差不多了,能用的只有两口,只好挤一挤了。”

姜正清心里直冒凉气儿,轻声道:“湘州这里,寿器铺子还有几家,好生装殓了吧……”

姜长炀道:“别心动了,看不下去的。”脑袋都砸扁了,彭娘子和彭敏护着彭毓,扛着落石,可天上下着大雨,又是重伤。等他把人捞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

姜正清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你去看你娘吧,她总惦记你们,这几天……唉。”

姜长炀点点头:“是该向娘问安,回来给爹帮忙的。我那泰山……在北城上巡视?”

姜正清叹道:“他一片忠心,这才教得出节烈的女儿来啊!”

姜长炀磨着牙,听着父亲赞他妻子投井自尽,听着听着,仰面大笑,一路笑到家门口,眼泪也笑了出来。伸袖子擦着眼睛,姜长炀在父亲担忧的目光下轻声道:“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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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长炀的到来,帮了大家一个很大的忙。他从小也学文习武,在大兵几乎全是文盲的地方,于布阵、安排人员等等方面,是姜正清一个极好的帮手。他是姜正清嫡出的长子,虽未领职,仍是宗室,在这个默认儿子对亲爹的权利有部分使用权的年代,很能代表父亲。有他在,可以与百户等人相辅相成,略略替换一下姜正清,让父亲得以休息。

然而,他到了湘州府之后,第一件事是拜见母亲,第二件事就是强谏父亲,将湘州府内的人员梳理一回,强化了保甲连坐,将可疑的、有可能混进湘州府做奸细开城门的,统统管制了起来。

第三件才是拜见贺敬文。简氏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急得要疯,见了长子,就不肯松手,陪他一同来了,姜正清只得同来。韩燕娘与丈夫形影不离,也听他说一路北上不成,才转回来。姜正清与贺敬文也没指望他能那么巧就遇着了走水路的人,简氏与韩燕娘却关心那不在眼前的孩子,一齐抓着他的袖子问:“你回来的时候,可在江上看到行船?”

姜长炀对父亲和贺敬文是极尊敬的,能在船上见着瑶芳和他兄弟,再想到井底脑袋被石头砸得满脸血的彭家姐妹,他对这两人说话的时候都屏着呼吸。见两位母亲问,他不动声色地道:“不曾。”对两人失望之色,只作不见。

汇报完了自己的事儿,向贺敬文与姜正清请命,也要分忧,请领几百人。因他一来便出手梳理了奸细等事,贺敬文与姜正清都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也都应允。

姜正炀做的第四件,正是点了两百人,往楚王府里去。

楚王府被围数日,饮食渐渐不够了。存粮或许还有,府内也有水井,肉禽蛋奶、鲜蔬水果是不要想了。外面不肯放里面的人出去,里面楚王却还算平静,他知道,地方上的这些人不敢把他怎么样——他毕竟是皇帝的堂弟不是?未奉旨,谁敢伤他呢?他是有护身符的。

只是遗憾,这一击未成。希望之前的安排能够起到作用,到时候外面的人攻下湘州,他依旧是那个安坐城头笑看司马退兵的孔明,何其淡定从容哉!谁敢再说他呆?!

他以为别人会顾他的身份,他却忘了,这湘州城里,还有能戳破他这金钟罩的人。姜长炀平日看起来不哼不哈,为了老婆起疯来,亲爹娘都想不到他会做什么。

他也没干别的,就是命人在王府大门上堆了一堆柴火,浇了火油,直接烧塌了王府大门。然后带人一寸一寸地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将正在听琴的楚王逮了个正着。姜长炀也懒得跟他废话,亲自上前将他捆了。楚王万没想到这个族侄敢这样,怒道:“你敢!”

姜长炀扯了块破手绢把他嘴巴一塞,冷静地吩咐道:“人都在这里了么?”

张百户轻声道:“长公子,王妃自缢了。”不知道为什么,死了老婆的长公子比阎王还吓人。

“呵呵,先死的都是女人呢,”姜长炀的话里能掉冰碴子,半蹲下来,看着地上被捆成虫子一样的楚王,“你是不是觉得,你姓姜就了不起?犯了多大的罪都没人会要你的命?”站起身来,命揪出两个老太监来。他自己却提了楚王,寻间屋子进去,命人守在门外。

等姜正清得到消息,楚王府已经被他儿子拿下了,楚王没死,却不能出房门。姜正清听儿子说一句:“蚕室不好开。”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死了个未婚妻而已啊,你就把楚王给阉了!姜正清眼前一黑,这要怎么跟朝廷交代啊?

姜长炀还有心情笑着安慰他:“他年纪不大,只要护持得好,多半死不了。楚王是藩王,哪怕反了,就这么死在咱们的地盘上也是不好。不管皇上是要他生还是要他死,他现在还不能死。唉,真是的。不过爹放心,他现在出不了什么夭蛾子了。”

姜正清有点怕这个长子了,还想说什么,姜长炀道:“了了一桩心事啦,我去看岳父去。”

姜正清心想,儿子心系彭家女儿,兴许跟彭知县在一起,能变得正常一点?点点头:“殿下这里,我来看着吧。”

姜长炀摆摆手:“您随意。别担心,他姓姜,难道我们不姓姜?”命人将王府太监、宫女皆收监。留个光杆儿的楚王关屋里,交给姜正清看着了。姜正清唯恐楚王被他折磨死了,后来才现,姜长炀与彭知县呆得久了,倒像是忘了楚王似的,不由心下大定。可楚王被去势,心如死灰,要寻死。他又急急忙忙,命人昼夜不休,看着不叫楚王死。为儿子收拾烂摊子,简直操碎了心。

姜长炀还算有良心,见父亲急惶不安,亲自去见了楚王,附耳说了一句话:“你要死了,我把你祼-尸挂旗杆子上,放心,你头上的九旒冕我给你留着。”

楚王连死都不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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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正清万没想到,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家伙。就像万没想到楚王会造反一样。偏偏这样的事算“家丑”,不能跟新战友贺敬文讲,也不能跟老婆说,怕把简氏吓着了。只能寄希望于亲家。为此,他抽空找到了彭知县,千万拜托他开导开导儿子。

彭知县的胃里像被塞了八百个苦瓜,自打姜长炀回来了,他就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对女婿,他还有点理直气壮,好歹没让闺女被糟蹋了不是?等叛乱平定了,妻女都能得表彰啊。可姜长炀背后那个高壮的背影,就成了他的噩梦了。偏偏女婿上门不忘带着这丫环!

彭知县颇不自在,觉得那只肥猫的眼睛后面仿佛有两团鬼火。再看小巧,更疑心她会做出于己不利的事情来。想要连人带猫讨了过来,姜长炀偏不答应:“我日夜思念阿敏,这猫是她养的,总要给我个念想吧。您有舅兄承欢膝下,何惜一猫?”

彭知县每每看着姜长炀面容憔悴却对他微笑着说要把楚王如何如何,将叛军斩尽杀绝,再看那个抱着肥猫、两眼恐惧地望着他的“哑巴”,他就只能安慰自己:小巧不识字,又哑巴了,不可能告诉女婿真相。

事情似乎也是这样的,姜长炀待他如父。还说他年纪大了,不要上城墙这么艰苦,不如请舅兄彭海代劳,陪他一同去。彭海本有功名,若守城有功,论功行赏,皇帝会赏其个进士出身也说不定。“岳父非进士出身,前程有限,功劳放到彭兄身上,却是前程无量的。”

彭知县初时没有想到此节,此时听女婿一说,也是恍然,自己好不算好,要子孙兴旺、五子登科,那才算是对得起祖宗。彭海读书上的天份并不比他强,科举正途难如登天,还真不如……

彭知县拍板同意了:“我这儿子就交给贤婿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儿子看到北岸叛军,义愤填膺挥舞着双臂喊话,却失足跌落城墙折颈而死的消息。彭知县的天,塌了一半儿。

彭海的尸身是姜长炀亲自给送来的,彭知县顾不上看儿子,先要揪着女婿的襟口问罪。姜长炀单手攥住他的领口,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他都告诉我了,阿敏……是怎么去的。”

彭知县满腔质问被活掐在了嗓子眼儿,声音嘶哑:“是楚逆。”

“所以,我把他去势了,真可怜,绝后了呢。”姜长炀看着彭知县惊恐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快-感,就着攥紧彭知县衣领的姿势,将他一甩,彭知县眼前一片红色,晕了过去。待他醒来,却现自己被软禁了,因为全湘州府都知道待他如父的好女婿说:“岳父伤心得疯了,竟然想撞墙自裁,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

简氏知道了,还想来探望,却被姜长炀拦住了:“他没了儿子,正伤心,娘……别去刺激了他。”

简氏不知怎地,就想起次子来了,落泪道:“也不知道你弟弟怎么样了?”

姜长炀揽着母亲的肩头,轻声安慰:“父母一片苦心,要为子女求一条生路,苍天总不会一瞎到底的。贺家二娘是个沉稳的姑娘,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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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二娘自然是没事的,不但没事,她还极好运地遇到了奉祖母往湘州去的兄长一行。姜长炀他弟就没那么好运了,见面寒暄,先说彼此遭遇,然后就是贺成章拎着姜长焕的领子揪到自己房里胖揍。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自从与姜家老大别过,瑶芳与姜长焕开诚布公地谈过,无论姜长焕心里是怎么想的,行动上却十分听话。一行人昼夜不停,逃出了本省之境,也不敢多作停留,硬又多过了两处水驿,船上柴米用尽,方择了一处水驿投宿。曹忠还罢了,两个妈妈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管妈妈还要奶着贺平章,贺平章虽然省心,却也从没吃过这等苦头,管妈妈的奶水渐渐不足,贺平章的三餐里,米糊占了很大一部分,整整瘦了一圈。

瑶芳也知道必得修整,再这样下去没到京城,人先垮了。

这处水驿略有些残破,想是因为洪水过境,虽未废了水驿,却也将一些建筑损坏了。好在房舍靠后的房舍不曾淹水,还好住人,补给也算丰富。一行人暂时上了岸,脚下打着晃,仿佛还在风浪里。

瑶芳紧身带着文牒路引等物,验核了公文,叫了两桌酒菜,请驿丞安排了房舍。各洗漱毕,命青竹取了银钱,向驿丞买些食水、衣裳,这才举箸。

众人累得话都不想说了,仆人一桌,风卷残云,须臾食毕,青竹等人忙去给瑶芳收拾卧房。今天是再不想睡船上了,忒拥挤。江上潮气大,柴炭不够使的,没不出来烘被褥。不过几日功夫,被子就像铁一样的冷。绿萼对青竹道:“可得多买柴炭放在船上,越往北越冷。”

瑶芳与姜长焕这一桌,落箸也不慢,只是吃相略文雅些罢了。瑶芳对姜长焕道:“连日都吃得寡淡,这一餐就不要吃得太快,你的脾胃必不如仆役们强健的,暴饮暴食,仔细伤胃。”

姜长焕心头一阵暖流抬头冲瑶芳一笑,放慢了度,又悄悄挟了块排骨放到瑶芳碗里。筷子一缩,继续捞着大煮干丝往嘴里塞。瑶芳细细一看,这小子经这几天,也瘦了,倒显得精神了些。微微一笑,低头喝了一勺子羊汤。心里盘算一下,下面是要就地散楚王已反的消息,还是再走几站地,楚王的人彻底追不上了再报急呢?

忽然听到耳熟的声音,绿萼一脸惊喜地跑了进来:“二姐儿、二姐儿!咱们家的船!”

瑶芳放下勺子,皱眉道:“船怎么了?”绿萼的表情是惊喜,那就不是船出事儿了。

绿萼笑道:“咱家大哥儿和老太太来了!”

【你娘!楚王反了啊,他们往这乱窝子里凑的什么?】

姜长焕已经放下筷子,拿手巾擦一擦嘴,起身问道:“在哪里?我去迎一迎。”

瑶芳哪里还坐得住?亦起身相迎。两人并肩往大门口去,正遇到贺成章扶着罗老太太下船,一看到他们俩,贺成章讶然道:“你们怎么来了?爹娘呢?怎么跟二郎同行的?这……”

瑶芳看罗老太太面色不大好,很有点焦虑的样子,再看贺成章,腰间还束着一条白布,心头咯噔一声。先给老太太问安,也问贺成章:“哥,你们怎么来了?哥你怎么是这么个打扮?怎地没接到你们要来的书信?这……”

兄妹俩面面相觑,一齐道:“进去再说。”

贺成章对妹妹使一眼色,瑶芳上来扶着祖母:“阿婆,我们先到了一步,我那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您先到我那里洗把脸将就一下,再叫他们给您收拾上房出来,我这里吩咐饭菜。等您出来了,咱们再仔细说,好不好?”

罗老太太止住了脚步,抓着她的胳膊,逼问道:“不急,你答我一句——你爹娘可还好?”

瑶芳不动声色地道:“他们很好。”就算不好,也不能这会儿说出来把老太太吓出个三长两短,就算亲爹真死了,也得爬出来抽自己啊。

罗老太太盯着孙女儿的脸,不想这孙女儿在专说谎话的地方混了几十年,一点破绽都没叫她看出来。老太太点点头:“那就好。”叫宋婆子替了贺成章来扶她,瑶芳趁机说去给哥哥安排住处,还顺便踩了想表现、把房子让给“大舅哥”的姜长焕一脚,叫他闭嘴。

贺成章眉心一跳,微笑道:“来,我一边洗脸,你一边说。二郎这是才吃完?去歇息吧,明天我寻你说话,可好?有些事情,我怕这丫头说不明白。”

姜长焕很想在想表明自己的妹夫身份,敌不过兄妹两个一模一样的狐狸笑,抽抽嘴角,耷拉着脑袋回房去了。

驿丞也有眼色,老太太儿子是四品知府,她老人家理所当然的是位诰命,驿丞殷勤地收拾出了一间顶好的上房,又给贺成章安排了紧邻的屋子。老太太现在瑶芳的房里,方便兄妹俩说话。

比起瑶芳一行人初到时的狼狈,贺成章只是疲累,洗了脸,泡着脚,就问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瑶芳双手将他按住了:“楚王反了。”

贺成章哗啦站了起来,脚盆都踢了:“什么?!”

瑶芳又唤人去打了新水来,贺成章表面上已经冷静了下来,听妹妹择要说了楚王反,她逃命,姜家长公子报信不成,她就从逃命又转成了报信。忙问:“平章在哪里?”

“管妈妈吃完饭抱去喂奶了。”

“爹娘呢?”

“姜千户报信及时,暂时无碍。拖久了就不行了,哥,拿这个说服阿婆,咱们一同上京。明儿就走,你,路上写份折子,你和姜家二郎联名。”

贺成章肚里已经有了计较:“应该的,咱们欠姜家一份人情,几条人命。”

瑶芳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真有什么不测,也要看顾他一些。”至于婚约之事,她不想一天抛出这么多麻烦给哥哥,况且,已经与姜长焕谈过,此事可暂时缓。

贺成章道:“今晚先不要跟阿婆说,叫她歇息一晚,明天再说。”

瑶芳苦笑道:“只我们来了,爹娘不见踪影,她怎会不起疑?”

贺成章不以为意地道:“我就说你们累了,都睡了,爹娘没事儿,她不会再多问的。”

瑶芳狐疑地看着他:“哥,你这样子不对啊,阿婆虽然近来不管事儿了,却不是好糊弄的人,怎么你说什么她就信?还有,你这是带着孝呢吧?怎么回事儿?”

贺成章神色复杂地看了妹妹一眼:“说了你别吓着。”

“我一路逃亡,浮尸见过不知道多少具了。阿敏的惨事也听下去了,还有什么呢?”

贺成章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母子连心吧,打从半月前,阿婆就夙夜惊醒,说是梦见爹浑身是血。开始以为是她太担心了,奉她去烧香。结果还是做梦,委实按捺不住,必要西进。我秋闱尚早,便奉阿婆往湘州去。至于这个,”他拨了一下腰间的白布,“是舅舅。”

瑶芳心说,他还没死呢?口里却说:“不是说表兄?”

“表兄去后,他就酗酒,田产房舍都没了,仆人也卖光了。舅母被他酒后打得受不了,投了井,他就只好在冷铺里栖身。我既回乡遇着了,少不得要奉养舅舅。”放在外面让他丢人现眼么?叫无赖子勾搭上了,说不定还要讹钱。不如勾来养活,将外面的酒债替他还了,还亲自到酒肆里将喝得烂醉的人接回去两次。

闹得满城都知道他这个外甥人品极佳。然后就将舅舅接到府里去养着,没错,关小黑屋里当猪养着,旁人见不到。养得白白胖胖的,俩月后,放出来。谁能说外甥不孝顺?

养得有点人样了,再放出来,他要喝酒,随他喝,喝死拉倒。贺成章还给他安排后事。罗老太太心里有数,知道孙子能做家里顶梁柱,比儿子强百倍,却又惧他手段。孙子说的话,她都会听的,闹着要见儿子,也未尝没有躲孙子的意思——贺成章心知肚明。

家乡无不知道李章当初强要妹子嫁妆,现在见外甥这般仁义,抢着要他做女婿的人能绕城一周。贺成章奉祖母西行,也是为了躲这些想做他岳父的人。

这些,就不用跟妹子说了。免得吓着她。

兄妹叙话毕,贺成章将祖母接到上房,说妹子一行人旅途劳累,他已经问过话了,父母无恙,请祖母放心,明天一早,让妹子来说明情况。老太太也不好多问,只得用饭休息。

贺成章第二天一早,就想接了妹子,等祖母吃完了早饭,好好跟她说。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个瘦了一圈的同学。贺成章只得先应付姜长焕,请他入内说话。

姜长焕是来求名份的,媳妇儿有不认他的意思,只好求救于对自己印象还不错的同学大舅哥。表明了来意,他也知道啃人一口不大对,可瑶芳也不是哑巴,搞不好已经跟贺成章说了,他也就选择了坦白。

哪知贺成章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儿!一听妹子被拱了,贺成章的脸这回是真的绿了!md!你啃我妹子一口,我妹子已经吃亏了,你还想接着啃呐?!贺成章果断地扬起了拳头,连揍边骂:“就算结了婚,还能离呢!你道啃一口就能叼了我妹子去?!你当我傻啊?!”

姜二胖,被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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