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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谢鲲领着一个少年款款走进来,那少年上前施了一礼,笑道:“卢琛拜见姨夫。”然后又躬身对祖逖和江统施礼。
“子谅,你可去见过道幼(祖涣字)了?”刘琨乃是卢琛姨父,他向来疼爱这个外甥。
“姨父,还未去见,只是刚遇到谢兄,便和他一起先来拜见各位叔叔。”
卢琛谦谦有礼,只是略带一些清冷之气,如从门外吹来的秋风一般,伴着他腰间佩戴着的那块闻香玉,清幽的香气隐隐散发出来。
“你快去吧,道幼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不在洛阳的这些日子,他可是念叨你好多次。”刘琨含笑道。
祖逖也细细打量着他,笑道:“子谅长高不少,道幼正在府里和他那些朋友聊天呢,你也去吧。”
卢琛施礼退下,谢鲲则留在正厅与他们继续说话。
小径深处,卫玠正拿着一个筒子凑到右眼前瞧着,不时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旁边的祖涣却要抢过来,他哪里肯还,转了个身,换了左眼继续看着,不停地说:“真漂亮,里面一直在变化着图案,这个叫什么?”
“万花筒,这是我送给祖哥哥的生日礼物,你快还给人家。”雨轻伸手夺过来,然后笑着递给祖涣,冲着卫玠眨了眨眼睛,打趣道:“你的绝世武功何时能练成?”
卫玠耸拉着小脑袋,口里嘟囔着,“绝世武功我自己都没见过,我练剑已经好几个月了,师父都说我有很大进步。”
“这个我可以拆开了吗?”祖涣浅浅一笑,手指了指石桌上的锦盒,刚才他就想打开看的,不过被卫玠这么横插一脚,反倒忘记了这事。
“这个.......”雨轻有些担心,小手在蝴蝶结处摩挲着,犹犹豫豫的低头看着那锦盒。
“我来打开它吧。”卫玠好奇心强,抢先伸手就去解开蝴蝶结,轻轻掀开盖子。
雨轻睁圆眼睛一瞧,果然不出她所料,蛋糕被摔歪了,一个裹着糖衣的山楂还掉在盒底面上。
“哈哈!”祖涣拍了拍她的肩头,俯身笑道:“这个就是生日蛋糕了?”
“嗯。”雨轻垂下眼帘,小声道:“很抱歉,刚才来的路上摔了一下——”
却见祖涣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点上面的奶油,然后允了一口指尖,眼睛里焕发着光彩,“挺好吃的。”
卫玠也尝了尝,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样子不算好看,味道还是很好的。”
“你们几个在吃什么好东西呢?”
此时刘演姗姗而来,身旁是王秀,他们二人本来是在前院和温家兄弟说话,因许久不见祖涣露面,便直接过来寻他了,不成想他们几个竟聚在一起偷吃,还被他逮了个正着。
祖涣笑着迎上去,解释道:“瑶谨兄,始仁兄,这蛋糕自然是要与大家一起分享的。”
王秀施礼笑道:“堂兄(王祷)今日被刘太保(刘寔)叫去了,不能来赴约,特让我送上生辰贺礼,还望道幼兄莫怪。”
祖涣笑道:“无妨,我们回小花厅吧,郗遐他们怕是已经等烦了。”
卫玠自觉的抱着锦盒,雨轻与他并肩走着,说说笑笑,还答应了他,等他下次过生辰时也送他一个万花筒。
此时陆玩他们早已进到小花厅,与傅畅、荀邃他们寒暄几句,便都落座。
贺昙的小厮还抱来一把古琴,之前就说好的要抚奏一曲,不过今日的小寿星还未到场,他们自然是要再等等了。
“让你们久等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这时祖涣撩袍大步踏进来,王秀他们紧随其后,傅畅与荀邃他们也上前施礼,笑语几句,再次落座。
几名婢女纷纷端茶上前,增添了几个锦垫,然后就悄悄退出去了。
雨轻示意卫玠把蛋糕盒打开,郗遐伸头一望,嗤笑道:“这糕点做的实在难看。”
“我刚尝过了,好吃的。”卫玠含笑道,片刻脑袋一偏,“不过你若不吃,我也不勉强,你那一份我可以替你吃掉。”
江惇则是愕然半晌,随后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郗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笑什么,还不帮忙来切,不然给你少分了,你可不许埋怨。”
几名丫鬟这会儿忙上来帮忙,祖涣摆手命她们退下,然后自己亲自动手切蛋糕,分出许多小块,大小还算均匀。雨轻频频点头,心道这人刀法不错。
陆玩站在顾毗身后,看着顾毗手里的那块蛋糕,还带着一颗圆溜溜的山楂,委实有趣。祖涣端起一小碟绕过顾毗递给他,不迭昂首笑道:“请大家品鉴一下吧。”
陆玩伸手接过来,看碟子上的蛋糕蜷缩在一起,毫无立体感,拧眉道:“摔后的样子果然是看不得了。”
雨轻双目弯弯,贴耳说道,“真的是好吃的。”
还没待他反映过来,雨轻已经与他们凑到一处,说着有关足球比赛的事情,像什么任意球在空中会划出最完美的弧线,定点罚球会有多么的紧张刺激,直接考验球员的心理防线,还有越过人墙神奇进球的精彩瞬间,诸如此类,说了许多,在场的人除了惊愕,就是期待亲眼目睹这一盛景。
“到时你们可都要来捧场哦。”雨轻被他们围在中间,她举起右手,大拇指用力按住中指,响亮地打了个响指,众人顿时哑然,她心里笑开了花,搞定了!
郗遐撇撇嘴,“最善言辞的人非她莫属了,又何须让我当这个宣传大使?”
“你要打头阵啊。”傅畅靠近他,笑道:“照她这个说法,百人观众可总要有的,你这宣传大使可是任重而道远啊。”
雨轻这才坐下,端起一杯茶喝起来,不时眯着眼睛瞧陆玩,看他已经把碟子里的蛋糕吃光了,便开口问道:“我方才的演讲如何啊?”
“故弄玄虚的本事见长了。”陆玩眼角微扬,嘴唇勾起,笑容如精灵般躲藏在时空的一瞬,短暂到雨轻根本没有发觉。
从他的口中根本听不到半句好话,她主动放弃分辩,因为马上就可以听到动听的曲子,自然也不计较了。
厅上安静下来,只见贺昙端坐中间,碧衣分落,细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陡然在厅内响起,空灵绝妙的乐曲便如汩汩清泉倾泻而下,漾入心田。
他抚奏的正是一曲《招隐》,雨轻曾听过左芳抚奏过,这支曲子乃左思所作,因见天下溷浊,招寻隐者,志退不仕,乃作招隐。左芳琴技尚佳,清澈的乐音更显温柔细腻,宛若春风拂面。
而贺昙所弹奏出的琴声却似轻轻低诉,将往日的岁月静好,如今的风刀霜剑,明日的希冀之光都缓缓流淌出来,也许这是来自他内心深处的声音,不可明言,只能透过这幽幽琴声冲破这些世俗的枷锁。
陆玩眼神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不甘之意,相较正在抚琴之人内心的挣扎,他的那点感触或许变得微不足道了。
此时卢琛已经来到祖府,管事的告诉他小主人如今在小花厅,他便跟着管事的人来到此处,听到里面有人正在抚琴,他就在门口驻足,管事的也已经走开了。
他安静的伫立在门外,风吹衣袍,这道身影久久未动。聆听着这悠扬的琴音,他神色淡然,眸底掠过一抹同情,但转瞬消失不见。招手叫来随从,低语几句,那随从便速速离去。
一曲毕,室内静悄悄。
“昔日张季鹰(张翰)在阊门附近的金阊亭听到有琴声清越,循声找去,原来是会稽名士贺循泊船于阊门下,在舟中抚琴,二人一见如故,结为知音,如今忽听贺弘之抚奏,子谅深感荣幸。”卢琛款款走进厅内,施了一礼,笑道:“子谅来迟,还望道幼兄莫要嗔怪。”
“子谅兄何须如此,你能赶来我已欣喜万分。”祖涣迎了上来,挽着他一同落座。
荀邃轻抿一口茶,笑道:“子谅从何处而来啊?”
“从范阳而来。”卢琛目光淡定,含笑回答。
顾毗推了推陆玩,小声道:“果然是在范阳,看来昔日传言是真的,不过你有闻见一阵香气吗?”
陆玩摇头,示意他莫要多言。
“子谅兄,你不该这样不辞而别的。”郗遐略显失落,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那年冬夜我独自在楼中饮酒,以为你会依约而至,没想到还是彻夜空等.......”
“对不住了,范阳家中有些事情耽搁,我一时抽不开身,改日我定当陪你彻夜吟诗。”卢琛满脸歉意的笑了笑。
傅畅在心中想了一阵,也笑了好一会儿,随后道:“他才没有那个雅兴呢,只不过让你的堂弟卢琦欺负了,要找你这个当哥哥的讨公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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