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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牛车驶到裴府门外,南絮先跳下牛车,说道:“士瑶小郎君,已经过去五天了,雨轻小娘子应该可以走出祠堂了。”
“罚跪这么久,恐怕她是走不了路了。”陆玩说着便下了车,脸色略沉,示意南絮递上名帖。
门房含笑,躬身施礼,陆玩却摆了摆手,直接大步流星的走进裴府。
陆玩在拜见裴绰和裴宪时,只说是自己的堂兄命他来送字帖,寥寥几句,便转身径自朝西院去了。
书房内,惜书在旁沏茶,笑道:“雨轻小娘子,真没想到她们会特意着人送吃食来,人常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平日里雨轻小娘子对她们就好,可见她们都记在心里了。”
“再擦两天药,这背上的伤就该完全好了。”怜画已经给雨轻抹了一遍药,正小心的帮她把衣裳穿好。
这时,却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见过士瑶小郎君。”
“雨轻在里面吗?”陆玩皱眉问道。
香草颔首回道:“在......在里面,只是现在不方便。”
“是士瑶哥哥吗?”雨轻笑问,刚想要站起身,膝盖却疼得厉害,只得无奈的坐回胡床上。
这胡床还是二奶奶着人送过来的,古代的胡床并不是床,而是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座椅,也称“交椅”、“绳床”。
其实胡床跟小板凳很类似,人所坐的面不是木板所制,一般是用可卷折的布或类似物,两边腿可合起来,俗称马扎。
因为她设计的月牙凳和一些家具还需等些日子才能送到裴家,此刻只能先用这个胡床了。
“你果然是走不了路了。”
陆玩疾步走进室内,注视着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疼惜,却又很快消失,摇了摇头,说道:“跪了这几日,你可有自我反省?”
“我已经痛定思痛,经过深深反思,写下一本章程。”
雨轻示意惜书将桌上的那本册子递给他,他接过来一看,略带疑惑的念道:“灾后防疫章程。”
“士瑶哥哥,我听说士龙先生已经赶赴泰山赈灾了,这本册子说不定能派上用场。”雨轻眨着眸子,浅浅一笑。
陆玩撩袍跪坐,翻开细看,脸上露出一抹惊诧之色,不禁问道:“雨轻,这真是你所写?”
“常言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每当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后,人们就很容易感染疫病,在灾区内就会爆发疫情,如果不能很好的制定治疫救灾措施,那么瘟疫蔓延的速度就无法想象了。”
陆玩喝了一口茶,继续听她讲解所谓的疫情传播与防治。
“首先是灾区的饮水问题,山洪来临之后,地下阴暗处的动物类似蟑螂、老鼠之类就会开始慢慢向高处转移,它们身上带有大量的致病物质,很容易产生像鼠疫这样的传染疾病,再加上灾区长期的潮湿,一些动物的尸体漂浮水中,也就造成水的污染,若是喝这样的水肯定会导致外邪入侵、人体感染.......”
“所以灾民一定不能喝生水,必须要找干净一些的水煮开后再饮用。凡是入口的东西都要格外注意,有些挨饿的灾民会吃些水里的死鱼死虾,甚至还有人会吃老鼠,这些是绝对不能吃的,那些动物尸体都要尽快找地方烧毁掩埋,杜绝滋生新的传染源。”
“你说的这些就是所谓的卫生防控注意事项了,”陆玩又翻看了几页,淡笑问道:“那么根据灾情划分隔离区又是什么?”
雨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说道:“一旦发现有生病的灾民,按照病情轻重,分别设置隔离区,可以搭建一些棚屋,或者用简易的帐篷,便于移动拆迁,这样的帐篷应该需要很多,泰山那边未必会有这么多的帐篷,我想可以从洛阳城附近的军营中调拨一些帐篷,以供灾区使用。”
“这倒是可以的。”陆玩含笑望着她,说道:“用石灰粉消毒,为防传染做隔离,施粥时派兵维护秩序,以及各种防疫卫生知识,你能想出这些,真是稀奇,看来你痛定思痛后果真有了一番新的领悟。”
雨轻还在捶打着双膝,苦笑道:“士瑶哥哥,我连路都走不了了,你来看望我,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更没有带什么探望礼物——”
“这个给你。”陆玩起身,走到她面前,躬身将那本字帖放到她手上,轻笑道:“我可不是空手而来。”
“一副平常的字帖而已,算什么礼物。”雨轻略显不满,把脸鼓成包子状,刚一抬眸,正触到他清澈温和的目光,她又马上垂首。
“看你这两天也不能去找堂兄学书法了,我可是好心送你这副字帖,你竟连看都不看?”陆玩负手走至窗下。
雨轻听他这样说,便打开看了看,心里一阵欣喜,原来这是陆玩亲笔写的行书,内容竟是那首《梅花落》。
“士瑶哥哥是怎么知晓这首诗的?”雨轻微笑问道。
陆玩转身,笑道:“你作为王祷的族弟,在陈家梅园赋诗拔得头筹,如今谁人不知呢?”
雨轻赧然,摇了摇头,辩解道:“我当时可是为了给阿龙哥哥解围,才勉强赋诗一首的,并不是为了博取什么虚名。”
“雨轻,以后莫要再强出头了。”陆玩淡淡说道。
雨轻点点头,莞尔一笑,“士瑶哥哥,你这礼物我收下了。”
“好了,看你无事,我也该走了。”陆玩拿起那本册子,走至门口,却被雨轻叫住。
“士瑶哥哥,我险些忘记了,城郊东南那处庄子上住着我的一位朋友,他叫楚颂之,应该是从临淄那边来的,或许他会知晓一些有关泰山的情况,你可以去找他问问。”
“楚颂之,又是何人?”陆玩回身,脸色略沉。
雨轻笑道:“就是之前在牛山雅集上遇到的,他虽是寒门,但被定了六品,足见他才华出众。”
陆玩一脸肃然道:“雨轻,他不过区区寒门学子,如何与你攀上交情的,你还真是任性胡为,罚你跪祠堂已经算是轻的了。”说完拂袖离开。
雨轻撅起小嘴,喃喃道:“寒门学子又怎样,至少比你谦恭些。”
陆玩很快离开了裴府,即命南陌驾车驶出城去,心里还在思索着雨轻方才所说的话,那本章程条理清晰,面面俱到,雨轻又是怎么想出这样的章程来呢?若无人指点,自悟能力也已经超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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