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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盛之走后的第一个星期,夏四季感觉还好,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可能顾盛之这次外出是去学习,和上一次去疫区的情况有所不同。

因为考虑到时差的问题和顾盛之刚到新环境需要大量的时间适应,所以,他们的联系并不算太频繁。

顾盛之走后的第二个星期,夏四季接到了优美的邮件,她度过了漫长的排斥期和康复期,从上海回来了,希望和冯少威见一面。

夏四季望着闪光的屏幕,心里的五味杂陈,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她提前打给林沐沐,林沐沐在电话那端也是沉默良久:“少威名下有一笔基金,生前已经签署了赠与协议,如果优美方便的,来冯家签一下字,基金就可以转到她的名下了。”

“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这个消息,到时候再说吧。”

医院的紫藤花架下,提前过来等在这里的夏四季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优美。

她穿着一袭纯白的连衣裙,脸因为服用药物的关系有些胖胖的,但灵动的眼神依旧没变,还是那个调皮又聪慧的小姑娘。

“四季姐,你也在这里?我原本想明天再去见你。”

夏四季站起来和扑过来的小姑娘拥抱,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优美,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一下。”

阳光穿过密集的叶子,将自己的光柱毫无保留地洒向肩并肩坐在木椅上的人。优美的头发上,碎金子一般的阳光晃得人不敢直视。

从知道要见优美开始,或者说从冯少威离开这个世界开始,夏四季就在斟酌要怎样告诉优美这件事情,才能让她接受的时候少一些悲伤。

事到临头,夏四季发现,很多事并不因为你的讲述方式而减少遗憾。她一字一顿地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优美听。

优美听到一半的时候,开始流眼泪,是那种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悲泣。

夏四季几次哽咽,终于说完:“冯少威录了一段话给你,你要不要听?”

优美带着眼泪点点头。

夏四季拿出她一直在保管的手机,打开视频。

看到冯少威出现在视频里的那一刻,优美全身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屏幕里的那张脸,伸到一半,又像触电般收回。她不敢再往前伸,因为只要手指触到屏幕,就会提醒她,那个人终究不在了。

视频里的冯少威虽然坐在床上,但穿着的服装很正式,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他在视频里说:

“嗨,笨蛋,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多半已经去天国和我老大一起打篮球去了。本来我想让四季姐告诉你,我早就回美国找我可爱的前女友了。可四季姐告诉我,你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她说,只有让你相信自己被人认真对待过,以后才能好好生活。”

冯少威顿了顿,接着说:

“我在想,你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做男朋友,一定没我高,也没我帅。但我希望他能比我更爱你。”

冯少威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很轻的笑,浮在他瘦削的脸上,他没有力气再说下去,缓了缓,才重又说道:

“优美,优美,优美,”他一遍遍叫着优美的名字,“以后打雷不要再害怕,那是我在天上说爱你。”

优美捧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机电量不足,屏幕变暗。

夏四季拍拍优美的肩膀:“优美……”

优美抬起头,喃喃道:“其实,我预先有感觉的。”

“嗯?”

“四季姐,虽然你发的信息上面说的话好像冯少威的语气啊,但感觉还是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好耐心,同样的问题不会回答两遍。他不会骂我笨,如果觉得我的问题确实白痴,会直接选择无视或者拒绝回答。”优美笑了笑,这种带泪的微笑脆弱又坚强。

夏四季想,哦,冯少威小朋友比我想象的更恶劣。

“四季姐,你觉得,我们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幼稚的可笑?”她问得小心翼翼,她甚至从来没有对冯少威说过“我喜欢你”这几个字。

夏四季帮她把耳侧垂下来的头发理好:“这世界上的感情,从不以此划分。我们这一生,无论何时,遇到一份真挚的感情,都是人生极大的幸运。优美,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喜欢过你,他希望你能快乐地活下去。”

优美握紧了手机,点点头:“我会好好生活,去看他来不及看到的世界,去做他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去做的事情,会珍惜自己,会勇敢……”

夏四季看着优美珍而重之地把手机装在包里,白色的裙子在初夏的季节翻飞成一只美丽的蝴蝶,是涅槃,是新生。

四季仰头去看面前高楼,看到那扇熟悉的窗口,想到此时那扇窗里并没有自己爱的那个人坐在里面。就在这个瞬间,夏四季突然发现,她好像有点想念她家顾先生了。

从前背书,背到“晓看天色暮看云”觉得这人真无聊,一整天闲得没事,除了看天就是看云,还要臆测一大堆有的没的,八成是个妄想症晚期患者。

只在此时,她默默在楼下站了很久。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无风无雨。她一个人走在无数次走过的路上,初夏的风掠过她的耳畔,有那么一刹那,突然就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儿童节的时候夏四季忙着排节目,通常累到倒头就睡。两个人视频的时候,顾盛之盯着她看半天说:“脸色怎么那么差?”

“有吗?”夏四季摸摸脸,“可能是最近排六一节目累的。”

顾盛之沉默。

夏四季宽他心:“人上了年纪,是经不住熬的,你不会是突然发现自己老婆变成了黄脸婆吧?”

顾盛之叹气。

夏四季嘲笑他:“哈哈哈,现在才发现自己误上贼船,晚了。告诉你,我不办理退票业务。”

六月底的时候,随着温度升高,幼儿园午觉时间加长。有几次,夏四季在看顾小朋友们睡觉时,自己就坐在凳子上睡过去了。

一块儿逛街吃饭,对面的林沐沐盯着夏四季的脸说:“你脸上怎么长了那么大一块斑?”

夏四季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有吗?我没注意,是不是最近被太阳晒的?”

林沐沐狐疑地打量她一圈:“你家亲戚多久没来拜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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