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配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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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四年。
傅望月已经从太子妃一跃成为大周的新一任皇后了。
今夜星河点点,明月挂,而她午夜梦回之际竟又梦到小时候的事。
她的父母皆是大周将领,而她从记事起就被家人留在京城,虽然有阿宁一家的庇佑但难免还是会受人欺负,她又是个要强的性子,不屑告状,谁欺负她,她就用拳头去对付他。
女孩子觉得她粗鲁野蛮,不爱跟她玩。
男孩子被她揍了顿,自然也不喜欢跟她玩。
自然——
树立的仇敌多了,难免也会有塞翁失马的时候。
小时候的顾家还很热闹,那个时候,舅公和表叔都还没去世,舅公身为大周最年轻的首辅十分受人尊敬,他偶尔得闲之际还会开辟学堂授人书课,虽然大多时候都是请其他西席生过来讲课,可即便一个月只有一次也足够令人受益匪浅了,更何况那个时候的顾家实在是如日中天,不管是想来听舅公讲课的,还是想借此和顾家走得更近一的,都想方设法把孩子往顾家送。
傅望月记得第一次见到萧成君就是在顾家。
那天她被一群人合伙欺负,小朋友顽劣好斗,也不管男女,不管是非,只是觉得你上回打了,就要把你打回来……正好那段时间阿宁和表婶他们都去了外祖家,家里只有顾婉姐妹,她跟她们关系一般,平日也很少往来,她又不喜欢带丫鬟自然就落了单。
被萧成君发现的时候,她被人用早就系好的绳子绊倒在地。
身上脸上全是昨夜雨后未干的泥巴。
就在她冷着小脸要拍拍身上的泥巴找人去报仇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十分温润的男声,“你没事吧?”
那是傅望月第一次听到这样温柔动听的声音,她从小就和武将为伍,父亲是,母亲也是,便是来了顾家,表叔亦是武将,舅公虽是文臣,但他为人冷清,少言寡语,除了上课的时候很少听他说话,大表哥倒是爱说,但他一向爱玩好斗,能跑就不停,能站就不坐,声音永远上扬,说起来也是手舞足蹈,哪有这个声音动听?她就被这声音错了神,连泥巴都不知道拍了,抬头去看,就看到一个披着淡蓝色披风的男人,他看起来比她要大一,身形她门前那棵新长的绿叶繁茂的修竹,模样很温和,爱笑,却不是那种很灿烂的笑,而是如春风一般。
轻拂,不浓烈,却让人身心舒畅。
她看他朝他走来,看他把她扶起来,看他用干净的帕子替她一点点擦拭掉脸上的泥巴,她还听他问,“是被人欺负了吗?”
小时候的傅望月硬邦邦的,像一个永远竖刺的刺猬,除了对亲近之人露出柔软的肚皮之外,对旁人都是一脸带刺的样子,可对这个初次相见的少年,她却竖不起来身上的刺,她甚至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和他站在一起。
他是那么干净,而她却那么脏污,站在一起都好似玷污了他。
她想挣开他,想离得远,打小骄傲的她在那个时候却生出少有的窘迫,可少年看文弱,握着她的手却温柔有力,他温声笑道:“还剩一点。”等替她擦完脸上的泥巴,大概是瞧出了她的窘状,他贴心地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她其实并不怕冷,十一月的天对她而言,还不至于披上这样厚实的披风。
可听少年温和说着“快回去换身衣裳,别感冒了”,她竟然说不出拒绝的,眼睁睁看他离开,在原地停了半晌才想起自己竟然都没问他的名字,甚至连一句感谢的都忘记说了。
后来——
她从丫鬟口中知晓他的身份。
她知道他就是大周的太子,从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却因为自幼带着病根被人判定活不长久,众人尊他敬他也羡慕他,但同时却又怜他叹他道一句可惜。
纵使出身再尊贵又如何,还不是活不长久?
傅望月那个时候已经知道死是什么了,她知道死了就是再也醒不来了,不能和她说不能冲她笑,就跟她的祖父祖母一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那个少年有朝一日也会死,就很难受,难受到想哭。
她无法想象那样温柔爱笑的少年居然也会死。
后来她时常会见到萧成君,但凡舅公在家的日子,他都会来顾家,他们慢慢变得熟络起来,她那个时候下定决心要跟生好好学习武艺,她第一次那么那么想保护一个人,她想变得越来越强,她想保护这个温柔的少年。
……
萧成君是个很好的人,傅望月乎从未见他生过气,两人唯一一次争吵还是她及笄那年。
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萧成君特地出宫把精心准备的礼物亲自送到她的手上,那是一支很好看的玉兰木簪,她知道是他亲自做的,他不仅文识过人就连木雕功夫也十分厉害。
而她握着那支木簪,看眼前的少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她仰头,揣着满怀情意,小心又激动地和他说,“萧成君,长大了,可以嫁人了,你……娶好不好?”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萧成君惊愕的模样,可也只是一瞬,他就摇头笑了,他抚她的头说,“月亮,这种是不能随随便便和人说的。”
他总是觉得她没长大,觉得她是开玩笑。
她知道和他说不通,索性就找了个机会给人下药,她知道萧成君这个人不怕生也不畏死,他早就把之后的路都给铺好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活不长,所以无论谁给他提亲,他都笑拒绝。
她知道萧成君的心里也是有她的,可她也清楚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迈开那一步。
她那会就想着,只要把自己变成萧成君的人,以这个男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丢下她不管的,甚至为了她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他会想方设法多活几年。
她想得很好,甚至计划周密,无人察觉。
谁也不会想到她会给萧成君下药。
萧成君也没想到。
那天就在他宫外的别院,她脱掉自己的衣裳一步步靠近他,她第一次那么胆大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激烈的心跳在心中滚动,可她没想到萧成君在那样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是不肯碰她,他怕旁人发现不肯喊人进来只能跳进浴桶之中,用冷水麻痹自己,甚至用簪子扎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那是他第一次那样严肃地看她,也是第一次用那么冷漠的声音和她说。
“这年,是我骄纵了你,才让你什么事都敢做。”
“明日你就给离开京城,去襄阳,以后再也不许回来!”
……
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唯独那一次,她不肯听他吩咐,倘若她真的离开京城去了襄阳,那他们之间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直到宫中传来他病危的消息。
即使这么多年,众人都传萧成君活不长,但他也从未病危过。
可那一晚,他却当真差点没挺过来。
她进不去皇宫,只能从表婶那边打听到一消息,她在佛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宫中传来他转安的消息,她才终于放下这颗悬的心,她给他写信,想见他,可从前从未拒绝过她的萧成君,那次却没有应允她。
他只是给她送来一封信。
白纸黑字,只有个字,“你是该嫁人,可那人不该是我”。
她从年幼之际就认识了萧成君,此后受人庇护一路至及笄,心中再也放不下其他人,她在自己好的年纪把情意说于他听,她想说“就算你活不长,也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对她而言,那样好的萧成君,纵使无法与他共白头,有过朝夕也足够了。
可他不愿。
她到底还是如他所愿,离开京城去了襄阳。
她知他心中所愿,海清河晏、百姓安康,既然无法与他在一起,那她就为他守护好他的疆土。
……
傅望月醒来的时候,眼睛有模糊。
她眨了眨眼往身侧看去,三十多岁的男人少了梦中少年时的青涩,却依旧温柔,她没忍住靠过去,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耳边传来萧成君的声音,他还未清醒,手却已经有意识地揽住她的肩膀,当她是噩梦惊醒还轻轻拍。
“没事。”
傅望月又凑得近了一,抬头亲了下他的下巴,“就是想你了。”她说握住他的手,“睡吧。”
“嗯。”
萧成君应了一声,他仍旧未睁眼,却亲了下她的额头,而后与她十指交扣,“睡吧。”
傅望月握着他的手,满意睡去。
萧成君总叫她月亮,其实他才是她的月亮。
她的月亮虽然没有太阳那般耀眼,但于她而言,他就是她生命中夺目的光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