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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浪回到了西羽门,古谐非和王厚廷都在卫衙内等着,看到秦浪回来,两位老友都是笑逐颜开,古谐非道:“我就说过秦浪吉星高照,必然逢凶化吉。”
王厚廷道:“你何时这样说过?只不过是后知后觉罢了。”
秦浪从北野给他们两人带了礼物分别捎给他们,还有一份是留给赵长卿的,秦浪道:“回头把长卿叫来,咱们兄弟四个好好喝上一场。”
古谐非摇了摇头道:“那书呆子不在。”
秦浪愕然道:“不在?他去什么地方了?”
古谐非道:“你前往北野不久,在皇陵守灵的吕相就病了,书院派长卿过去帮忙照顾,算起来长卿也去了十多天了。”
秦浪听说吕步摇生病,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他也没了喝酒的心思,琢磨着去皇陵探望。
古谐非看他表情凝重,知道他为吕相的病情担心,吕步摇和秦浪之间虽然没有师徒的名份,可两人却相交莫逆,可以称得上是忘年之交,古谐非道:“吕相的病情应该不太严重,听说只是受了风寒。”
此时一名西羽卫进来通报:“启禀秦统领,司礼监安公公到了。”
秦浪听说安高秋到来,赶紧出门相迎,他和安高秋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安高秋此番前来是传达懿旨的,众人都以为这次太后要嘉奖秦浪,却想不到太后萧自容却是要秦浪即刻率领五十名西羽卫前往皇陵守陵。
这其实是旧事重提,如果当初不是北野生变,秦浪此时还在皇陵守卫。
一众西羽卫都为秦浪感到不平,此番秦浪前往北野为大雍立下大功一件,免去兵戈之争,朝廷非但没有封赏,反而让秦浪即刻前往皇陵,这种不奖反罚的做法实在是令人心寒。
如果不是因为安高秋在场,古谐非早就骂开了。
秦浪对此表现得却颇为淡定,请安高秋进去喝茶。
安高秋道:“咱家还急着去太后那里复命,这茶就不必喝了,秦统领,咱们借一步说话。”
秦浪摆了摆手,众人退去,安高秋也让随行的小太监退下,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安高秋方才叹了口气道:“太后旧事重提,谁都没有想到,咱家听说李大人在太后面前为你提亲,可能此事弄巧成拙,太后让你即刻去守皇陵或许是这个缘故。”
“为我提亲?”秦浪愕然。
安高秋看到秦浪的表情,方才意识到他对此事一无所知,赶紧将李逸风帮他在太后面前给女帝提亲的事情说了,秦浪稍一琢磨就猜到这件事李逸风不会主动去做,肯定是何山阔授意的。
何山阔一直劝他迎娶白玉宫,以这样的方法在大雍朝内站稳脚跟,然后立足发展,秦浪虽然对白玉宫的确有感情,可他心中也放不下龙熙熙,在龙熙熙亡命天涯的时候迎娶白玉宫,总觉得良心不安,所以他始终没有明确答应。
安高秋道:“咱家在太后身边侍奉多年,对太后的心思多少也算能够揣摩到一些,当时李大人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太后应该并未生气,让你去守陵,或许她另有深意。”
秦浪笑道:“其实太后不让我去,我也想去,听说吕相病了,我正愁过去探望没有合适的理由呢。”
安高秋道:“你此番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见过丞相吧?”他口中的丞相是桑竞天。
秦浪道:“有些人不见也罢。”最早提议让他去守陵的就是桑竞天,他跟桑竞天之间早已没有任何的感情存在。
安高秋道:“咱家觉得李大人的提议真是不错,你心中究竟是作何感想?”
秦浪道:“陛下还好吗?”
安高秋道:“陛下并不知道你被遣往皇陵守陵之事,有什么话让咱家转达吗?”
秦浪点了点头,转身去房间内,将一个小小的礼盒交给了安高秋,让他亲手交给白玉宫。
安高秋离去之后,秦浪即刻选拔了五十名西羽卫,古谐非和王厚廷都主动提出随同他一起前往皇陵守卫。
即将出发之时,陈虎徒也闻讯赶来,和秦浪不同,陈虎徒得到了太后的褒奖,陈虎徒本想和秦浪同进退,可秦浪让他安心留在雍都,毕竟他们两个要是都走了,西羽卫就会群龙无首,陈虎徒坐镇西羽门,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够及时传递消息。
上命不可违,秦浪午后就率部出发,一群人离开皇城北门,一路往皇陵的方向行进。
秦浪担心吕步摇的病情,特地请了一位郎中随行,皇陵位于雍都西北,这座皇陵原本是顺德帝留给他自己用得,可后来因为听说风水选址有问题,所以弃之不用,小皇帝龙世祥死的太过突然,所以想起了这座修了一半的皇陵。
龙世祥已经安葬,但是皇陵还在修建,地宫在龙世祥下葬之前就仓促完工,现在正在修建的是地面部分,皇陵的地面建筑全都是陆星桥设计,据说可以破过去的风水局。
目前留在皇陵赶工的人还有近万人,现在已经是初春,天气正在转暖,工匠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一些。
秦浪一行来到皇陵的时候已经是暮色苍茫,皇陵的工地已经亮起了灯火,工匠们日夜不停的赶工,即便是这样,皇陵全部完工还需要三年,这段时间已经有三百多人死于非命。
小皇帝龙世祥生前虽然浑浑噩噩,但是他并未多造杀孽,可是死后却要连累不少人丧命。
秦浪让古谐非他们率领西羽卫前往营地交接,自己则带着郎中去了通明殿,通明殿位于皇陵核心区域,虽然名为通明殿,可建筑距离完成尚早,只是打好了地基,上面的建筑用石柱搭起框架,既无屋顶也无墙壁,人在其中根本无法躲避风雨。
可怜吕步摇古稀之年,还必须日以继夜地呆在通明殿内为皇上超度。
通明殿旁有一间临时搭起的茅庐,这茅庐就是吕步摇休息的地方。
秦浪来到通明殿的时候,看到吕步摇正在引燃刚刚写完的祭文,老相国一身黑衣,须发皆白,仅仅数月不见,吕步摇的身躯佝偻的越发厉害,站在点燃的祭文前方,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捂住嘴唇用力咳嗽着。
老相国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老家人吕安,一个是最近奉了书院命令过来照顾他的赵长卿。
听到马蹄声,吕安率先转过头来,看到暮色中行来的两位骑手眯起双目,很快就辨认出其中一人是秦浪,吕安又惊又喜,他不敢打扰主人,悄悄牵了牵赵长卿的衣袖。
赵长卿循着吕安所指的方向望去,秦浪已经来到通明殿外,和郎中双双下马。
赵长卿惊喜地迎了出去:“秦浪,你何时回来的?”这几日他都身在皇陵,并不知道秦浪已经凯旋回归的消息。
秦浪笑道:“今日刚到,这就来探望吕相了。”
赵长卿点了点头道:“你回来就好了。”在他心中秦浪无所不能,不管什么困难只要秦浪出手就可以迎刃而解。
秦浪独自向吕步摇身边走去。
吕安悄悄退了出去,吕步摇深邃的双目仍然望着那尚未熄灭的火焰,每日他都会为皇上手写祭文,然后在此焚化,就算是重病之时也从未间断过,吕步摇不是为小皇帝超度,他是为大雍祈福,大雍的国运日渐式微,他虽然退出,可是身为大雍臣民又怎能不为大雍的国运忧心忡忡。
身在皇陵,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外界的任何消息他都不知道,吕步摇真切感受到位卑不敢忘忧国的意义,他一度曾经渴望返回故乡青岭,可来到这里之后,对故乡的思念反而越来越淡了,他知道,就算自己回到了青岭仍然放不下大雍。
他已为大雍奉献一生,心中早已割舍不下,吕步摇终于意识到,要回其实早就回去了,他这一生恐怕是回不去了,这段时间,频频想起自己的过往所为,是非功过,又有谁能理解?有朝一日离开这人世,功过任人评说。
火焰燃尽,眼前只剩下一片灰烬,黄昏的春风悄无声息地吹过,灰烬四处飘飞,吕步摇望着飞旋在空中的灰烬,仿佛看到了自己日益黯淡的人生,右拳握紧堵住嘴唇用力咳嗽了两声。
身边传来秦浪关切的声音:“吕相身体还好吗?”
吕步摇转过头看到秦浪的面孔,他的唇角露出会心的微笑,深邃的双目在这一瞬间也变得明亮起来:“回来了?”
秦浪点了点头道:“今天回来的,太后让我前来守陵。”
吕步摇微笑道:“回来就好,看来北野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
秦浪道:“幸而不辱使命。”
“我那封信大概没有派上用场。”
秦浪前往北野之前,吕步摇特地修书一封,让秦浪亲手交给边老夫人,因为边氏过去欠了吕相一个大人情,吕步摇写这封信的时候就想过,自己的信未必能够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但是他写这封信让秦浪带上的目的是,若是遇到生死攸关之时,这封信或许能救秦浪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