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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顾若离,宋岚是感激的,毕竟在宫里这么久,唯一常来关照她的是顾白衣。而顾白衣是顾若离的长姐,所以这份恩情,自然而然的被宋岚,记在了顾若离的头上。
“离姐姐!”宋岚牵着顾若离的手,拽着她一道坐在软榻上,“你怎么才来看我?”
“小王爷身上有伤。”顾若离笑靥温婉,眸色温和的瞧她,“瘦了不少。”
宋岚摸了摸自个的脸,“是吗?”
“好不容易从宫里回来,以后可得收敛些,不要再任性胡闹了。”顾若离软声宽慰,“傅家的事,到此为止吧!毕竟这些日子,他们也没少受罪!”
宋岚蹭的站起身来,“他们罢了,我不能!卑贱之躯,妄想登堂入室,谁给她的脸?你看她那狐媚样子,走哪都有男人护着,勾搭这个勾搭那个,浑然就是贱妇一个。我是燕王府的小郡主,难道还不如她这个要饭吃的贱人?离姐姐,你莫要劝我,别的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个……不行!”
“小郡主有所不知,王爷走的时候伤了公主,公主亦未向太后和皇上告状,说起来还算是大度。外头的百姓,人人都称其为平民公主,眼下声望高涨,您可千万不要在这节骨眼上为难她。”琥珀音色诚恳。
宋岚咬着牙,“那是她自知低贱,不敢扰了太后与皇上罢了!”
什么声望?
狗屁平民公主!
麻雀飞上枝头,还是麻雀,扒皮拆骨也变不成凤凰!
“岚儿!”顾若离叹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下王府事多,大家都忙着,未必能顾得上你,你可莫要胡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太后收义女,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
“抬举一个贱人,来打击我母亲。”宋岚轻哼,“老妖妇!”
顾若离慌忙起身,“你疯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万一给王府招来祸端,会祸害王妃和小王爷,郡主……”
“我知道了!”宋岚有些不耐烦,“离姐姐,我难得从宫里回来,你就不能同我说点高兴的事儿?”
顾若离敛眸,羽睫微垂,思虑片刻才低声问道,“明儿我陪你去城外走走,散散心?”
“城外?”宋岚点头,她确实需要去散散心,宫中烦闷,差点没把她憋死,“去西山狩猎。”
顾若离笑了笑,“都依你!”
从宋岚的院子里出来,顾若离唇角的笑意瞬时消散无踪,转头在琥珀的耳畔吩咐了几句。
琥珀躬身,“奴婢明白!”
回去的路上,恰碰见往外走的程南。
须知,宋宴现在卧床养伤,若不是出了什么急事,程南是绝对不会离开宋宴身边半步。
许是走得着急,程南还真没发现边上小径处站着的顾若离,待发现之事,已经为时太晚,但他还是极为小心的将手里的东西掖在了背后,“侧妃!”
“这么着急,是小王爷的伤……”
“小王爷已经歇下,卑职去办点事!”程南躬身。
顾若离瞧了一眼这天色,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声细语的叮嘱,“早去早回,免得小王爷醒来找不到你。”
“是!”程南行礼,快速离开。
直到程南的背影消失在尽处,顾若离还站在原地,也不知发现了什么?
琥珀不解,“主子,怎么了?”
“没什么!”回过神,顾若离轻轻抚上自己的面颊,光影摇动,唇角牵起嘲弄般的轻笑,“这大概就是喜欢玉不喜欢的区别,历史重演,覆辙重蹈,不过如是!”
琥珀自然是听不明白,但瞧着顾若离面色不太好,便晓得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当即垂首跟在顾若离身后,再不敢多说什么。
直到进了院门,顾若离才敛尽面上的凉色,美丽的脸上漾开温婉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柔备至。
宋宴的卧房还点着灯,顾若离轻轻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坐在窗前翻看兵书。在顾若离的记忆里,宋宴一直不喜欢这些东西,他说给,那些背给燕王听的兵书,多半还是靳月与他解说的。
靳月识字不多,兵书其实看不了太多,可她悟性特别好,遇见不认识的字,会私底下请教旁人。不管是程南,亦或是府内的管家,哪怕是个扫地的,只要会识字,她都会问。
主子们不喜欢的人,不代表奴才不喜欢。
燕王府里充满了算计,可奴才们私底下却很喜欢这位靳统领,但凡有什么事,都会悄悄的求她帮忙。而这位靳统领,偶尔也会因此受到主子的责罚,可她……从没有出卖过任何人,有祸皆是一人担当。
“小王爷!”顾若离行礼。
“从岚儿那里回来?”宋宴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顾自翻着手中的兵书。
琥珀停在门外,没敢进去,程南不是说小王爷歇下了吗?可见,程南撒了谎,定然是小王爷交代他去办什么差事,而且还不许与外人道也。
会是什么事呢?
“是!”顾若离点头,“郡主心情不太好,让若离明儿陪着出城玩,您也知道,郡主喜欢骑马。”
宋宴捏着兵书的手微微收紧,低声应了句,“嗯!”
以前他借着宋岚的名头去骑马,其实就是为了多看顾若离两眼,多跟她相处,可现在呢?听得她要陪着宋岚去骑马,反而平静得出奇,连半句叮嘱都没有。
“郡主她……”顾若离欲言又止。
宋宴眉心微蹙,仿佛终于记起了宋岚是因为什么而入宫,眸色沉沉的望着顾若离,“她还不死心?”
“怕是不能。”顾若离松了口气,宋宴终于想起来了,“郡主好似认了真,对于傅家公子,似乎是势在必得。若离担心长此下去,郡主会惹出祸来。”
祸?
宋宴冷笑,随手将书册丢在那头,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呷一口,“她闯的祸事还少吗?哪次不是爹娘替她收拾?早晚有一天,她会遇见更厉害的人,将她好好收拾一顿。”
听听,亲兄妹,却是谁也见不得谁好。
顾若离敛眸,“小王爷,郡主刚刚从宫里回来,若离担心她会太过冲动,万一她……”
宋宴眉心一皱,“你是担心,她会去找靳月的麻烦?”
“姐姐不容易,难得过上平静的生活。听说此番傅家也是伤筋动骨,姐姐她……应该也不太好过吧!”说到这,顾若离半垂着眉眼,温婉中带着难掩的哀伤。
不好过……
书,是看不进去了。
后面顾若离说了什么,宋宴亦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日院子里,他将她摁在梧桐树上“欺凌”的情景。低眉瞧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觉到来自于靳月的温度。
指尖的血,早已洗净,一道洗干净的还有心里的阴霾。那一点黑血,足以证明靳月身染剧毒,除了他的靳月,还能是谁呢?
只是,她为何不记得他了?
为何又嫁给了傅九卿?
是心死如灰?
还是真的忘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小王妃的位置还空着,这便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她没死,又回到了京都城,说明老天爷都在给他机会,弥补曾经的过错,让他可以再续前缘。
“小王爷?”顾若离连喊两声,宋宴都没有理她,只得耐着性子靠近,“小王爷?”
宋宴终于回过神,“何事?”
“你怎么了?”顾若离低声问。
宋宴蓦地眉心一皱,“你身上擦了什么脂粉?”
很香。
顾若离愣怔,她还是往日里所用的东西,宋宴应该习惯了才是,怎么会突然这么问?抬了胳膊轻嗅,顾若离不解的望他,“还是往日那些,怎么了?”
宋宴眼底浊了些许,俄而狠狠甩了甩头,神情竟有些莫名的恍惚。
“小王爷?”顾若离倒是发现了异常,心下一怔,难不成是裴春秋给的那些药,起了效用?不过,饶是有了效用,顾若离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宋宴身上还有伤,若是将他碰出个好歹,燕王妃那里不好交代。
但是这个发现,让顾若离很是惊喜,宋宴已经很久没碰她了,尤其是宋宴开始找寻靳月下落之后,他对她便冷淡得不成样子。
退开两步,顾若离眉眼含笑,愈发温婉,“小王爷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宋宴没吭声,单手抵在桌案上,扶额摆手,示意她退下。
“若离告退!”顾若离深吸一口气,悄然退出屋子。
琥珀当即迎上,“主子?”
“去找裴春秋,那些药……有多少给我拿多少。”顾若离笑靥如花。
琥珀愣怔,低声应和。
只是……怎么又扯上了裴春秋呢?
虎狼之药虽猛,但只要有效,只要能怀上宋宴的孩子,她将不惜一切代价。
冷风呼呼拍打着窗户,从极细的窗户缝隙里渗进来。
宋宴猛地醒过神来,方才是怎么了?好似有些浑浑噩噩?
风,真冷。
好在,人心是暖的。
秋冬季节的夜,来得快,消得也快。旭日东升之时,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从门缝里,窗户缝隙里,一点点的溜进来,悄悄铺满一室。东山别院里,齐刷刷的站着三人,都一晚上了……门始终闭着,屋内安静得让人心慌。
管家急急忙忙的进门,“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南王来了,在前院里等着,说是要见公子,我说公子不在府内,他死活不肯走……”
顿了顿,管家犹豫了半晌,瞧着众人灰灿灿的面色,“怎么,公子和少夫人还没动静啊?”
若是之前,君山还能进去禀报,可现在少夫人在里头,他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一时间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王宋烈和傅正柏不一样,糊弄糊弄老爷,并不是什么大罪,但是糊弄南王,万一把南王逼急了,派兵包围别院,翻脸搜一圈可如何是好?
“霜枝?”明珠低声轻唤,“不如你去试试?”
霜枝自指,“我?我不敢,到时候公子动怒,非得扒了我的皮。”
“霜枝你去试试!”君山皱了皱眉,“少夫人最疼你,若是公子动怒,不还有少夫人护着吗?”
霜枝摇摇头,不干!
“去吧!”管家巴巴的瞧着她,“万一南王要搜别院,这笔账得落在你身上。”
霜枝瞪大眼睛,“你们……”
“去吧去吧!”
于是乎,霜枝憋着一肚子委屈,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战战兢兢的走到了房门口。抬起的手,徐徐放下,又慢慢抬起,再轻轻放下。
所有人的心,随着她手上的起落而跌宕起伏。
“你倒是敲门啊!”管家急得跺脚。
霜枝红了红眼眶,若是里头就只有少夫人一人,自个闯进去都不带犹豫的,因为少夫人脾气好,性子好,待她更好,绝对不会罚她。
可公子在里头,霜枝便怂得跟缩头乌龟似的,真要命!
深吸一口气,明珠忽然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门口,紧接着便是指关节落在门面上的声音“砰砰”。还不待霜枝回过神,明珠已经落回院中,仿佛那两声同她没有半点关系,全是霜枝的杰作。
霜枝瞪大眼睛:“……”怎一个冤字了得!
门内,依旧安静至极。
院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想敲这扇门,真是……太难了!
靳月虽然累得慌,也睡得沉,但是外头的动静不小,自然睡不踏实,眉心微微蹙起,不由自主的往边上拱了拱,腰间的力道一沉,身子已被完全带入某人怀中,严丝合缝!
傅九卿低眉,瞧着窝在怀里的小火炉,微凉的掌心,轻柔的贴在她的面上,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的面颊。
瞧着她长长的羽睫贴在面颊上,他玩味似的将指尖伸过去,拨弄琴弦般把玩,一下,两下……羽睫快速扬起,睡意惺忪的眸底,泛着令人心悸的迷离,倒映着他的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你在她眼里,她眼里唯有你。
察觉某人眼底的戏虐之色,靳月不高兴的鼓了鼓腮帮子,别开头不再看她,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来自于头顶上的灼灼目光。
须臾,她才意识到不对劲,低头瞬间,一张脸瞬时红到耳根,连呼吸都变了节奏,愤愤抬头,她咬着后槽牙低斥,“登徒子!”
语罢,快速用被褥遮住了脖子以下。
傅九卿面如冠玉,肤若凝脂,比她更白上几分,瞧着是个病秧子,却是个穿衣显瘦,褪了衣裳……冰凉的胳膊还轻飘飘的搭在她腰肢上,指尖轻挑起她精致的下颚,那滚烫的温度从他的指尖渗入,顺着他的骨血,一点点的入了心坎。
那位置刹那间被温暖充盈,仿佛整个人都变得热血沸腾。
“夫人此言差矣,为夫身上的衣裳,是怎么不翼而飞的?夫人为何窝在为夫怀中?昨夜到底发生何事?是谁道德沦丧?是谁……”
“憋说了!”靳月气鼓鼓的瞪着他。
那还不是因为他快冻死了,她委实没办法,所以……所以……
傅九卿叹口气,他不动还好,这一大喘气,两人便靠得更近了。
冷热交替的瞬间,靳月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伸手抵在他的胸前,“别、别动!”
是不能动,再动……再动的话,傅九卿可能会……生生憋死,他虽然身子不好,但始终是个正常的男人,一方面要顾忌着她的身子,一方面又想让自己痛快点。
男人最痛苦的事,就是明明软怀香玉,偏偏只能作表面文章。
所以,谁也别动。
可他们不动,不代表外头的人也不会动。
只听得“咣当”一声,是有人以脚踹门的响动,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是山庄里的人所为,也不可能是傅正柏,毕竟谁都知道傅九卿的脾气,没人敢这么做。
除了……
“傅九……”宋烈愣怔了一下。
傅九卿第一反应用被子,将靳月整个罩住,连根头发丝都没让宋烈瞧见。原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添摄人的寒意,幽冷的眸子无光无亮,无温的睨着宋烈。
宋烈喉间一紧,旋即转身出去。
院子里,一帮人就这么眼巴巴的盯着他,南王殿下气呼呼的冲进去,然后颓丧丧的出来,面上似乎还带着难掩的尬色。
“不、不是说不在吗?”宋烈轻咳两声,掩饰内心深处的尴尬,却不知面上的神色,早就出卖了他。天知道,方才那一脚,真的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脑子被驴踢了。
可他之前收到的消息明明是,傅九卿病重失踪,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明明是躲起来尽享欢乐,除了那张永远没有血色的容脸,哪有半分病重之态??
“王爷,见着了吗?”君山低声试探。
宋烈嗓音极轻的应了声,“嗯!”
然后,就没了下文。
所有人的心里都直打鼓,也不知这南王殿下瞧见了什么,神色这般难堪?
房内。
靳月被傅九卿用被褥遮住脑袋的时候,一颗心已跳到了嗓子里,被窝里满是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逃不开避不开,一个劲的往她鼻间涌,整个脑子都浑浑噩噩起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了。
须臾,光亮转回,傅九卿掀开被子的时候,怀里的人正面朝他的胸膛,长长的睫毛正好轻飘飘的掠过他的肌月夫,惹得他赫然倒吸一口凉气。
“怎、怎么了?”
“你想扶墙走?”
靳月:“??”
俄而,她宛若活见鬼一般,连滚带爬的摔下床榻,快速扯了一旁的衣衫,拼命的往身上拢,“有话好说,别动、动你的童子军!”
傅九卿:“……”
屋内终于传出动静的时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门吱呀一声打开,靳月被吓了一跳,所有人的目光瞬时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将她从上至下,从下至上,打量个彻底。
饶是门口的宋烈,也是定定的站着,居高临下的望着靳月。
周遭的沉寂,惹得靳月浑身不自在,连呼吸都变得有些难为情,“你们、你们都怎么了?这般瞧着作甚?”
作甚?
她心知肚明。
之前有人闯进来了,这人肯定不会是君山,也不可能是霜枝和明珠,更不是管家或者山庄里的任何人,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南王宋烈。
所以,宋烈应该是瞧见了傅九卿裹着被窝里的人,只是当时未知是谁。如今倒是看得透彻,小夫妻两个躲清静,惹得整个傅家的人着急上火。
“少夫人?”君山率先开了口,“公子……如何?”
昨夜少夫人在屋内伺候,公子的“旧疾”不知怎样了?
“他、他没事!”靳月耳根发烫,面上倒也从容。
反正谁也没瞧见屋内发生的事情,所以……她可以假装理直气壮。可扭头看到宋烈眼底的笑意,靳月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硬气不起来了。
“你进去伺候吧!”靳月快速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院子里,还总觉得宋烈在瞧她,而且那眼神仿佛还带着几分窃笑。
转念想想,她跟傅九卿原就是夫妻,夫妻之间的事,有什么可笑的?
君山进了门,瞧了一眼床榻上的公子,瞬时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事,是少夫人用自个的身子,暖了公子一夜?!这不是没可能的,少夫人蕴有剧毒,其热无比,公子寒毒入骨,两两相撞倒是有些意外收获。
虽无法相互抵消,但能相互扶持,亦能平息不少痛楚折磨。都是没有明天的人,能这样相依相偎,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少夫人?”霜枝快速上前行礼,“饿了吗?”
霜枝也不问发生何事,只要少夫人能囫囵个的出来,比什么都强。进去这么久,眼下都这个点了,少夫人肯定饿坏了。
“饿了!”靳月点头,又回望着宋烈,“南王殿下吃过了吗?”
这一大早的赶到这儿,若非良师挚友,便是生死之交。
“不用管本王,忙去吧!”宋烈还是想笑,他跟傅九卿相交这么多年,饶是对着他,傅九卿都是一张冰块脸,从没有好颜色,谁曾想竟也有栽在女人手里的一天。
宋烈想想都觉得痛快,傅九卿啊傅九卿,你也有今天!
想着想着,他竟不自觉的笑出声来,以至于靳月边走边回头,心里有些莫名发怵,这南王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在靳月心里,燕王府的人都不太正常,也不知这南王府……是不是也一样?
这等祖传的疯病,千万别传染给傅九卿!
在门外站了半晌,宋烈推算傅九卿差不多已经起来了,这才慢慢悠悠的往房内走去。
傅九卿的房间,永远都是闷热得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宋烈这等血气方刚的汉子,进了屋就想扒一层皮,好在他也是习惯了。
拂袖坐在桌案前,宋烈顾自倒杯水,“哎呀,本王还以为你快死了,急急忙忙的赶来见你最后一面,免得到时候你去了阎王爷那儿告一状,埋怨本王这个做兄弟的,一点都不仁义。”
傅九卿衣冠楚楚,即便方才被宋烈闯了房,亦没有半分狼狈,更不似靳月这般尴尬不适。面带从容,不温不火,喜怒不与外人知,这才是他傅九卿的做派。
“一大早抛却家中的娇妻美妾,跑这儿来做什么?”傅九卿缓步行来。
他未刻意遮掩自身的虚弱,宋烈一眼就能瞧出来,却也只是紧了紧手中杯盏,没有戳穿他。有关于傅九卿的病,宋烈从不问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想说,自不必多问。
“闲得慌,出来看戏。”宋烈意味深长的开口,“倒是没想到,还真是一出好戏,一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榆木疙瘩开了窍,石头缝里开了花。”
傅九卿坐定,鼻间发出细弱的轻呵。
他还未来得及束发,以至于墨发轻垂,衬着他那张病容愈发娇弱。
像什么呢?
哦,病如西子胜三分。
宋烈啧啧啧的摇头,“你我相交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瞧见你这般狼狈的模样,将人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瞧了去似的。”
“幸好你没瞧见,否则我还得考虑,先剜你左眼,还是先剜你右眼?”傅九卿低声轻咳,葱白的指尖蜷掩在唇前,身子止不住轻颤。
所以消息并不是全然不准确,傅九卿真的病得不轻。
在宋烈的记忆里,傅九卿的病一直是反反复复,病得最严重的一次,应该是两年前……两年前宋宴被赐了小王妃的时候,那时候的傅九卿似乎连起床的气力都没有,整个奄奄一息的,好似随时都会死去。
面如枯槁,心灰意冷。
“会开玩笑,就说明心情不错。”宋烈松了口气,“没死就好,真怕你死了,回头我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还真是会无聊至死。”
傅九卿没说话,面色愈渐苍白,“有事?”
“我得了消息,北澜似乎有意跟咱们大周和亲。”宋烈眉心微蹙,尽量在傅九卿倒下之前,将该说的都说明白,“北澜一直在和西梁交战,数年来战火不熄,这么一来北澜就得稳住后方,咱们大周就在北澜的后方!昔年北澜与咱们也是有和平协议的,但北澜新君另立之后,两国的关系就变得极为微妙。”
像是剑拔弩张,但又没人敢先跨出这一步。
“为何……咳咳咳,和亲?”傅九卿半倚着桌案,虚弱的望着他,可眼底的锐芒却未减弱分毫。
“北澜的国君,似乎病了,诸皇子蠢蠢欲动。”宋烈摇摇头,“具体的,还在细查。两国关系还算紧张,边关距离此处太过遥远,一时半会的探不清楚。让你傅家的伙计们睁大眼睛,若是有北澜的人在大周境内活动,务必留个心眼。”
小心无大错!
这点,傅九卿表示认同,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现在大周跟南玥正在交战,凡事皆不可预料。
“你真的没事吗?”宋烈终于开始担心这位病西施,“要不要我让太医帮你瞧瞧?”
“这话你说过多回。”傅九卿淡然轻呵,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我哪次答应过?”
宋烈轻嗤,慢慢悠悠的站起身,“行吧,除了你的心尖尖,外头那个宝贝疙瘩,谁都奈何不了你,谁都劝不住你。我懂,只羡鸳鸯不羡仙嘛!”
傅九卿没搭理他。
“对了,友情提醒,宋岚从宫里出来了,她是什么心思,不需要我提醒你吧?”宋烈叹口气,“宋宴盯着靳月,宋岚盯着你,这抢人的毛病还真是一脉相承呢!”
傅九卿撑在桌案上低咳,嗓子里有些许咸涩滋味,被他生生压下。
“你们夫妻两个,上辈子八成造了大孽,否则这辈子怎么被人拎着刀追债呢?”宋烈直摇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真惨!
傅九卿周身凉薄,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摄人的寒意,幽邃的眸子里,泛起清晰的嘲弄,“你怎么不说,我掘了燕王府的祖坟?”
祖坟?
宋烈又不是傻子,燕王的祖宗不也是他宋烈的祖宗吗?他可不想午夜梦回之时,被列祖列宗们掐着脖子怒骂不肖。挺直脊背,松了松全身的骨头,宋烈一大早马不停蹄的赶来东山别院,也是辛苦得很,这会活络活络筋骨便打算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他还得提一句,“城隍庙的事儿,亏了你!”
傅九卿面无表情的看他,“是什么人?”
“人跑了。”宋烈眯起危险的眸,半昂着头瞧着虚掩的天窗,眉心紧拧,“不过我倒是拿到了一样东西,很是怪异,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傅九卿敛眸,长睫不经意的遮去眼底精芒。
“知道慕容家吗?”宋烈问。
傅九卿淡漠的置身事外,“世间姓慕容的多了去,你要列个本子才行。”
极是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宋烈深吸一口气近前,压低了声音幽幽开口,“你别忘了,在大周……慕容都快成禁氏了!”
傅九卿负手而立,浅浅勾唇,极是俊美的脸上,浮起凉薄的嘲讽,“是啊,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
“这东西……”宋烈变戏法似的,指缝间夹了一根小竹棍,“是从庙祝的房间里搜出来的,里面是一卷密信,内容倒是无关紧要,关键的是……”
宋烈学着傅九卿的样子,勾唇冷笑,眼底满是嘲讽与讥笑,“字迹!”
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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