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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迹这东西,其实很玄幻,明明应该独一无二,偏偏又能相互模仿,且看鉴定字迹之人是否刻意。人心难测,总有人为此付出鲜血的代价。

宋烈走的时候,靳月就站在大门后面,透过门缝往外瞧。

她对宋寅的印象不好,对宋烈自然也没有太大好感,尤其是宋烈闯进屋子之后,虽然有傅九卿掩着,没让宋烈见着她狼狈的模样,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宋烈似乎也察觉了门后有人,翻身上马之后,冲着门口扬唇笑了一下,现在这样倒是极好,比以前的那只呆头鹅有趣多了!

“少夫人?”霜枝不解,“您瞅什么呢?”

“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走了?”靳月撇撇嘴。

霜枝笑了,“南王殿下公务繁忙,他不走,难道要留下来打扰少夫人和公子?”

“死丫头!”靳月丢她个大白眼,慢慢悠悠的往回走,昨儿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去看这东山别院是什么模样。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靳月都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霜枝用手肘忖了明珠一下,眉心微微拧起。

明珠不明所以,满脸迷茫的瞧着霜枝:什么情况?

待靳月走得稍远一些,霜枝退后一步,压着嗓门低低开口,“我觉得,少夫人不像是逛园子,倒像是……像是在捉奸!”

明珠愕然瞪大眼睛,“什么?”

“你想啊,公子在城外囤了这么大一个庄子,那是用来作甚的?老爷知道这儿,南王殿下也知道这儿,就咱们少夫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平时公子待少夫人,恨不能掏心挖肺,将所有的好都捧到少夫人跟前,偏偏瞒了这东山别院的事儿,还不是心里有鬼吗?”

明珠:“??”

这也太……

“好像有点道理!”明珠皱了皱眉,“可这园子我早前就知道,也来过两回,没听说有什么女主子?少夫人是不是疑心生暗鬼?怀疑过头了?”

再看公子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像是金屋藏娇的人吗?

“是个女人都得怀疑!”霜枝撇撇嘴,“人心隔肚皮,少夫人眼下又没有孩子,娘家只剩下靳大夫一人,若是公子真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明珠当下一个脑瓜崩,敲得霜枝直缩脑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作甚?”

“想什么呢?公子是这样的人吗?少夫人又是这样的人吗?别说公子起不来,就算公子能起来,恨不能日日都黏着少夫人,还有心思肖想别的女人?”

霜枝也知道不太可能,但是万一呢?少夫人待她这样好,她总归是要帮少夫人看着点的。

“你别忘了,自己是谁家的奴才!”明珠咬咬牙。

霜枝心里咯噔一声,小声嘀咕,“傅家的。”

倒不是明珠要刻意提醒她,只是明珠这人不太懂得说话,又生怕霜枝的话被少夫人听见,万一万一少夫人当了真,那还得了?干脆,想个由头让霜枝闭嘴。

靳月深吸一口气,走到高高的假山亭上站着,“这院子倒是很大,走着走着就跟走迷宫似的,景致还算将就,比起上宜院倒是差得远了。这么大的园子,是用来休养生息的?”

“公子有时候外出办事,来不及回城,会在这里留宿。”明珠解释。

靳月点点头,这个解释说得通,“傅九卿的病,不是天生落下的吧?”

“奴婢不知!”明珠俯首。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靳月知道,这肯定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昨夜傅九卿眉眼间的薄霜,她至今记忆犹新。别以为她好骗,这两年跟着爹泡在医馆里,她见过不少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没有一个像他这般。

“南王和傅九卿相交甚深?”靳月问。

明珠应了一声,便又没了动静。

“少夫人?”霜枝笑了笑,“您别揣着事,有话还是去问公子吧?咱们这些当奴才的,有些话委实不方便说,也不敢说。”

靳月伸个懒腰,“我既不为难你们,也不会傅九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他真的觉得有必要告诉我,定不用我开口,他自己就会开口。”

今儿天气好,晴空万里,就是冷了点,风刮在脸上刺刺的疼。

“少夫人,这地方风大,您还是下来吧!”霜枝道,“等公子好些,定会陪你四处逛逛。”

靳月回眸一笑。

屋子里温暖依旧,靳月解开披肩递给霜枝,独自进了门,床榻上没有人,傅九卿在床边坐着,似乎是在写着什么,神情极为专注。

她隔着米珠帘瞧他,窗外的光隔着窗户纸,以最稀薄的样子落在他身上,绝美的容脸带着微弱的金芒,白皙如玉的手执着墨色的笔杆,愈显黑白分明。

都说男人认真的模样最让人心动,泰山崩于前而不乱,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

狐狸精抬了头,勾唇笑得魅惑,“过来!”

靳月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两腿就跟中了魔咒似的,不由自主的朝着他走去,直到站在他面前,任由他冰凉的掌心,裹住她温热的手,肆意把玩着,“想看……就凑近点,为夫让你看个够!”

他的声音带着不知名的蛊惑,委实像极了说书先生口中狐狸精,在那深沉无人的夜里,浑身上下都透着蚀骨的魅,勾着你的心肝,勾着你的魂儿,让你无处可逃。

“夫人想看哪儿,为夫乐意奉陪!”他垂眸,温凉的呼吸就这么落在她的手背上,凉凉的像是初雪,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她的心坎里。

靳月下意识的想收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昨夜都看完了,还害羞?”傅九卿温吞的站起身。

长身如玉的男子,俯睨着跟前的小妻子,从上往下看,能清晰的看到她红红的耳根,长长的羽睫眼尾卷翘,半垂着遮去她眼底的星光璀璨。

靳月不敢大喘气,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任由耳根发烫,未有动弹。

“想出去玩吗?”傅九卿问。

靳月猛地抬头,赫然撞进他深邃的瞳仁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人身影,再去其他,仿佛就这样被陷进去了,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悸动得令人无法遏制。

“可是你的……”

他的身子,会吃不消。

桃花眼里晕开清晰的狐媚,傅九卿眼尾泛起微红,愈发像极了戏台上倾城祸国的妖妃。他微微弯下腰,身上的气息就像是淬入骨子里的毒,在她的骨子里肆意叫嚣着,扰乱了心神,扰乱了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剩下他贴在她耳畔,如微风细雨般的蛊惑之音,“冷的时候,抱我!”

音落,他伸手一捞,趁着她发愣,快速将她带入怀中抱着,“就像现在这样,做得到吗?”

“做得到!”

靳月深吸一口气,双手反圈住他的腰,用力的抱紧了他。

怀里的人,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滚烫的呼吸穿过衣衫,熨烫着冰凉的肌肤,仿佛是烧红的烙铁,将她的一切都刻在了胸口的那个位置。

身子是凉的,心是暖的。

他的小姑娘……真乖!

当然,傅九卿的身子委实不能太遭罪,饶是坐在舒适的马车里,亦是难受得面色惨白。最令靳月想不通的,她答应在他冷的时候抱他,可为何……

瞧着近在咫尺的容脸,靳月眨着眼睛问,“这叫带我出来玩?”

分明是坐着马车溜一圈,她连窗户都扒拉不着,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这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容脸,总觉得像是中了他的圈套似的。

“车内暖和得很!”靳月愤愤不平,“傅九卿,你别揣着明白装病,我憋坏了。”

“嗯,我也是了。”

靳月愣了愣,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很随意,就像是说“早上的包子很好吃”似的。

不知是不是靳月的错觉,车内的温度急剧攀升,以至于她觉得脊背上都渗出了薄汗,热得让人难受,真想下车喘口气。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掰开某人不安分的手,快速走下马车。

这一带都是林子,君山说,前面得绕路走,那几座山头都是皇家的狩猎、马场,寻常人是不允许进去的,否则出了事会被治罪。

“往南边走倒是极好的,有一片湖,秋日倒是好看,偌大的红树林半淹在水里,眼下落了一场雪,不知道还在不在。”君山解释。

诚然,如君山所说,半山半水半树林,尤为壮观,水面上树影浮动,湛蓝色的天空倒映在水里,风过涟漪,碧波荡漾。

宽阔处铺上一层布,左右围上一圈防风布,隔出舒适的空间,再将小点心和小炉子取出,取湖水煮酒烹茶。茶香袅袅的瞬间,仿佛天地皆为我所有,俯仰间自由畅快。

霜枝和明珠在边上忙活,君山忙着牵着马去吃草,俄而还帮着提水、拾柴。

瞧着碧水蓝天,靳月蹲在湖边,捏着小石头去掷冒出水面的鱼,清脆的“扑通”、“扑通”声,听得她有些小兴奋,干脆弯着腰绕湖边走,捡了扁平的石头打水漂。

傅九卿在边上站着,厚厚的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侧眸瞧着眉眼皆是笑意的人儿,不自觉被她感染,微微勾起了唇角。

跟快乐的人在一起,再阴郁的人也有阳光灿烂的一日。

快乐,是会传染的!

石片在水面上窜过,漾开阵阵涟漪。

“怎么样?”她扭头笑问,双手捧着石片凑到他面前,“我打水漂的功夫可不是盖的,靳家庄那帮小子亦是赢不过我,相公,你要不要试试?”

傅九卿眉眼低垂,瞧着她脏兮兮的掌心,满是大小均匀,扁薄成片的石头。

“哦,有点脏。”靳月倒是忘了,这人一身的臭毛病。

就在她要收手的时候,他却是快速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捡起一片石子,“打水漂靠的是巧劲,不过……我不需要!”

靳月眨了眨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为什么不需要?

傅九卿瞧了一眼被风吹皱的湖面,音色微冽,“看好了!”

靳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眼看着他指尖轻弹,飞出去的石头片好似着了魔一般,在水面溅起一朵朵浪花,飞落到湖中心,这才扑通一声彻底沉没。

诧异的瞧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傅九卿的手,这到底差别在哪?

傅九卿的手,更白皙、更修长、更漂亮,明明是不沾阳春水的典范,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劲道,将石头片弹出去这么远?

“想学吗?”他似笑非笑。

靳月干笑两声,转身就走,“不想!”

他那点心思,她还不知道吗?

只要她敢说“想”,他就敢把她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外人眼中的傅家五公子虚弱如病西施,可靳月的眼里,关了灯便是如狼似虎,要不是顾忌着她的身子,只怕……

不敢想,不敢想!

“公子,少夫人……”君山皱眉。

靳月捻着地上捡的干树枝,慢慢悠悠的朝着林子里走去,明珠和霜枝赶紧跟上。

“让她去吧!”傅九卿掖了掖身上的大氅。

她笑起来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

“公子,您的身子真的没事吗?”君山低声问。

傅九卿敛眸,风吹得他脑壳发胀,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已经凝结成冰,可那又如何?一个人习惯了寒凉,就会渴望温暖,习惯了温暖,就再也舍不得放手。

“不妨事!”傅九卿掩唇低咳,重新回到马车内,静候他的傅夫人玩够了再回来,“北澜的消息,务必以最短的时间,传回京都!”

“是!”君山行礼,俄而好似想起了什么,犹豫道,“管家今儿一早说过,燕王府的人在西山,似乎是……小郡主!”

小郡主——宋岚!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遍野,马鞭在空气中发出炸裂般的音色,以宋岚为首,顾若离为次,燕王府的大批随扈紧随其后。“郡主!”顾若离喘着气疾呼,“你慢点!”

是有点快,快得后面的人都快跟不上了。

宋岚所骑乘的是千里良驹,随扈们的马自然是跟不上的,除非她慢下来。可宋岚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仿佛是在发泄心头的愤懑,憋了一口气策马狂奔。

若不是顾若离的马亦属上乘,只怕连她都会跟丢。

“岚儿,你慢点!”顾若离的声音,消弭在呼啸的寒风中,“偏离方向了!”

宋岚浑不在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西山如何?东山又如何?就算往南走又怎样?谁敢拿她怎样!她是燕王府的小郡主,平白无故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皆是拜靳月那个贱人所赐!

贱人!贱人!

“贱人!”宋岚切齿,狠狠扬起马鞭。

马声嘶鸣,刹那间惊起林中飞鸟,呼啦啦的离枝而去。

靳月正领着霜枝和明珠,窝在小竹林里低头找笋,骤然听得这么大的动静,心下微微一震,下意识的直起身瞧着声源方向。

“似乎是马队。”明珠道。

靳月点头,她听出来了。

“少夫人,咱们回去吧!”霜枝担着心。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边上也没有官道,按理说马队不该从这儿过。”靳月环顾四周,晃悠着手里沾着黄泥的树枝。

明珠想了想,“狩猎和马场在西山,应该不可能跑错方向,到这儿来才是。”

附耳在地上,靳月眸色微沉,“不是马队,只有两匹马。”

“少夫人!”霜枝搀着靳月起身,“回去吧!”

“走吧!”靳月闲庭信步的走出竹林,“知府衙门现在没什么事,我也乐得清闲,等傅九卿养好了身子再回去不迟。对了,通知老爷了吗?”

明珠笑道,“少夫人放心,君山办事稳妥,定然早就安排下……小心!”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如果不是明珠快速将靳月摁在了树后,凌厉袭来的石块,定是要敲碎靳月的脑门,差一点真的差一点!

石头嵌在树干处,深深凹进去一缺。

靳月额角冒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张脸乍青乍白,险些……脑袋开花,脑浆迸裂!回过神来,靳月狠狠的将手中的树枝丢掷在地,哪个王八犊子,走路不长眼的?

宋岚是真的没想到,冤家路窄这四个字,这么好用?居高临下的睨着眼前靳月,宋岚冰凉的眸子里,淬满了狠毒,“靳月!”

“小郡主?”靳月皱了皱眉,嗓子里发出一声干笑。

若换做旁人,她兴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宋岚……骨子里就坏透了的东西,全家都是盗匪,没什么情面可留。

宋岚勾唇笑得冷冽,四周无人,再等一会后面的随扈就能赶到,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靳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怎么,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宋岚深吸一口气,捏着马鞭的手因着用力,指关节根根青白,“贱人,你倒是自在,我却被你害得关在宫中不得自由,现在我出来了,你觉得自己还能跑得了吗?”

靳月双手环胸,迎上宋岚的目光,面上没有半分惧意,她算是看明白了,一个宋岚一个顾若离,一个不要脸一个搅屎棍,凑在一块简直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郡主?”顾若离讪讪的上前,“算了吧,咱们走吧!”

“算了?”宋岚轻哼,“离姐姐,她怎么勾了我哥的魂儿,你难道都忘了吗?是不是要让她把我哥整个人都勾走了,你才知道反抗?看到她这副贱皮贱肉贱到骨子里的模样,我就来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配跟我动手,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

顾若离满脸委屈之色,不再言语。

靳月倒是不怎么生气,知道宋岚是什么人,便猜到了这人嘴里没好话,她左耳进右耳出,权当宋岚在放屁,浑然不放心上。

倒是可怜了身后的两个丫头,气得哼哧哼哧,若不是怕给少夫人惹麻烦,定会不要命的冲上去撕吧一顿。反正边上没人,打一顿算一顿……

人与人的区别,可想而知。

宋岚想的是杀了她们,以最狠辣的方式,绝不手下留情。而靳月带着两个小丫头,想得最坏的结果,就是揍一顿,从未想过要取人性命。

“郡主眼神不好,看上了有妇之夫;心眼也不好,一门心思拆人夫妻;如今瞧着,耳朵也聋了,一口一个贱人,若是太后娘娘知道,想来燕王府这大不敬之罪,肯定是没跑了!”靳月皮笑肉不笑,“你们说,到底是太后娘娘尊贵?还是小郡主尊贵?”

霜枝笑了,“自然是太后娘娘更尊贵,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是皇上的生母,国母之尊谁人可及?”

明珠紧了紧手中剑,“少夫人现在是太后亲封的公主,若是真的论资排辈,位份远在郡主之上,天之骄女何其尊贵?”

靳月啧啧啧的摇头,“听听,听听,我这两个丫鬟尚且分得清轻重,郡主这般身份,竟然还任性至此,可见宫里的教习嬷嬷,没有好好办差。我呢,素来淡泊名利,也不需要你行礼,只愿你见着我的时候,能退避三舍,永不纠缠!”

“你!”宋岚咬牙切齿,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该死的贱人!”

“顾侧妃可都听见了,郡主出言不逊,回头我一状告到太后娘娘那里,您得做个见证!”靳月笑呵呵的歪着身子,瞧着藏在宋岚身后的顾若离。

一丘之貉,你们谁都别想跑!

顾若离深吸一口气,原想把自己摘干净,谁知靳月一个劲的把她往泥坑里拽,她这股气自然也是沉不住的,“既然是公主,那也该顾着礼数,有些污言秽语还是少说为好。”

靳月咧嘴一笑,老母鸡褪毛,露出了鸡屁股。

“找死!”宋岚忽然发难,马鞭狠狠甩过来。

明珠的反应比靳月更快,都到了这个份上,不动手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护住少夫人,就算犯了死罪又如何?明珠死亦不惜!

一把攥住马鞭,明珠狠狠将宋岚拽下马背。

然则宋岚也不是省油的灯,明珠虽然留了几分气,可宋岚发起狠来几乎是拼劲全力,龇牙咧嘴的拔出了马背上的剑。

冷剑出鞘的那一瞬,明珠快速闪身。

然则……

“少夫人!”霜枝惊呼,冲上去挡在靳月身前。

靳月早有防备,快速环住霜枝的腰,登时一扭三转,避开宋岚袭来的冷剑,抬腿就是一脚,用力踹在宋岚的手背上。虽然内力被封,可身体的本能却是敏捷得可怕,旋身刹那又是一记勾腿。

宋岚骇然往后仰,若不是反应快,当即扶住了身边的树,这才狼狈站住,惊出一身冷汗。

“贱人!”宋岚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怒喝,“你敢对我动手!”

“你敢我就敢!怕你我就跟你姓!”靳月冷然。

方才那一剑,若不是她拽着霜枝避让及时,只怕霜枝会替自己受过。马鞭倒也罢了,最多破点相,可是刀剑无眼,势必见血方归。

“明珠,把她给我摁下!”靳月厉喝。

明珠神情恍惚了一下,这一声厉喝仿佛回到了当初的峥嵘岁月。策马而来的靳大人,锐不可当的靳大人,一声令下,全军而出的靳大人……

“是!”明珠高声回应。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宋岚虽然是练家子,可挡不住明珠不要命的进攻。

明珠红着眼,玩命似的将宋岚制住,别说是顾若离,饶是靳月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明珠发起狠来竟是这样的不要命。

“霜枝!”靳月刚开口,霜枝已经快速冲到了宋岚的马边上,将拴在马背上的备用绳索解下,二话不说就丢到了明珠跟前。

明珠速度快,三下五除二就把宋岚绑得严严实实。

“你们、你们……”顾若离傻了眼。

宋岚再不是,那也是燕王府的小郡主,可眼下……她慌了,慌得想跑,却被脚下的树枝绊倒,瞬时摔了个狗啃泥,待回过神,靳月已经揪住她的肩胛,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两个人凑一堆,靳月双手环胸,笑得眉眼弯弯,“要不你两凑一对算了,莫要去祸害别人!一个蛮横霸道,一个装模作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

霜枝和明珠面面相觑,这想法绝妙!

“你……”宋岚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气得浑身发颤,“靳月,你放开我!我是郡主,燕王府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公主,太后娘娘和皇上,也不会放过你的。”靳月两手一摊,“所以这样的威胁……对我不起作用!宋岚,是你打我在先,我若是一味的忍让,怎么对得起我这一身的硬骨头?你都骂我是贱人了,那我就作践到底,谁都别好过!”

“公主!”顾若离慌了,万一她们闹起来,打坏了她的脸可怎么好,“姐姐,姐姐我……”

“别!”靳月翻个白眼,“你可不是太后收的义女,别把自个挂太后的名下,否则太后知道了会扒你的皮,太后娘娘的性子,还需要我提醒你?”

顾若离闭了嘴,眼泪哗哗的往下掉,闷声哭得梨花带雨,委实楚楚至极。

宋岚试图挣扎,奈何明珠一点都没客气,绑得严严实实,根本不容她挣扎。仰头望着靳月手中的马鞭,宋岚眼眶猩红,“你、你想干什么?”

马鞭在手,靳月嘿嘿一笑,“我最讨厌别人用鞭子指着我,就算你是郡主又如何?四周无人,你叫破嗓子也没人救你,郡主、郡主,您觉得呢?”

此言一出,顾若离哭声骤歇,同宋岚对视一眼,快速环顾四周,那般蠢货随扈不知道跟哪儿去了,这会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靳月揉着眉心,一脸为难。

霜枝解释,“叫天天不应!”

明珠补充,“叫地地不灵!”

“听听!”靳月弯腰,手里的马鞭用力挑起宋岚的下颚,“你还没我两个丫鬟识时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郡主!”

“你敢!”宋岚慌了。

这马鞭要是甩下来,只怕是要皮开肉绽的,平时只有她打人的份,哪里知道这皮鞭落在身上的滋味有多疼,可眼下……

马鞭狠狠举起,轻轻落下。

靳月笑了笑,“不疼吧?”

宋岚面色发白,身子轻颤,“你、你……你不敢!”

“郡主是玩鞭子的,那你可知道鞭子哪个部位打人最疼?”靳月的手,轻轻拂过长长的马鞭,马鞭上的刺鳞,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连带着背上的旧疤痕都跟着疼痛起来。

靳月猛甩马鞭,只听得呼啦一声脆响,鞭子打开空气里。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惊得顾若离再不敢哭,生怕那鞭子会落在自己脸上。

“鞭尖尖儿上那一点,只要把握好力道,落在身上会很疼,但又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靳月直起腰,居高临下的睨着花容失色的二人,“这叫巧劲!郡主,想试一试吗?”

霜枝有些担心,“少夫人,真的要动手吗?”

虽然霜枝早就看这两人不顺眼了,但是打郡主……大周朝还没这个先例!万一惹怒了燕王府,告到了皇帝和太后那里,又该如何是好?

“今儿你们少夫人心情好,教教小郡主和顾侧妃,什么叫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靳月抚过手中的马鞭,目光陡戾。

那一瞬,霜枝和明珠心惊,只觉得少夫人此刻的神情,真真像极了公子。

冷戾,无温。

腕上巧劲,鞭子不落身,尖尖极是精准的砸在穴位处,力道拿捏得正好,疼得人撕心裂肺难以忍受,又不会留下一道鞭痕。

“玩鞭子?打人是吗?我让你打!让你打!”

打得你以后看到鞭子都有心理阴影,打得你见着鞭子便四处逃窜,打得你再也不敢拿鞭子欺负人,让你一口一个贱人,让你仗势欺人,让你心狠手辣……

茂密的林子深处,鞭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痛苦而低哑的呜咽,以及翻滚在低声的闷响。

等到燕王府的随扈跟着千里良驹找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昏死过去的小郡主和顾若离,横躺在地上,衣衫还算完整,却沾满了地上的落叶和尘泥,发髻更是凌乱得不成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何况,事关郡主和顾侧妃的名节,谁敢随便咋呼?一帮人手忙脚乱的抬起了郡主和顾侧妃,赶紧回城。

“少夫人?”霜枝躲在树后,“真的没事吗?”

“没有伤痕,她说再说也是污蔑!”靳月翻个白眼,转身往回走,“我上次吃了燕王的暗亏,显然没把太后放在眼里,太后估计正愁没机会反戈一击呢!”

明珠犹豫了一下,“少夫人这鞭子……”

“我爹教的。”靳月笑了,“没想到吧?别看我爹一本正经,这老家伙坏着呢!谁曾想,竟真的派上了用场,不枉费我学了这么久!”

回到湖边的时候,傅九卿一人一茶,厚厚的大氅依旧覆在肩头,听得响声,淡淡然的侧脸瞧她。

靳月快速掸去身上的脏秽,快速跑到了他边上坐下,她动手打了小郡主和顾若离,这事儿该怎么跟傅九卿开口呢?

“相公,我……”

“脏成这样,不知道擦擦?”傅九卿握住她的皓腕,丝柔的帕子轻轻拭去她掌心里的泥渍,话语里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靳月抿唇,瞧着他动作轻柔,心下有些忐忑,“相公,我、我打人了!”

“嗯!”傅九卿一点都不好奇,脸上依旧淡漠如常,隔了半晌才低声问道,“手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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