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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内,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这篝火在静谧的庙里闪耀着金色的光辉,捂暖了每个人的心间。
雨轻小心的剥开黑糊糊的皮,露出一节雪白的山药,她侧身递到崔意手边,浅浅笑道:“道儒兄,这个剥好的给你。”
崔意接过山药,淡笑道:“这算是谢礼吗?”
“当然不是,等回去后自然会好好谢你的。”
雨轻凝视他一会,这才发觉他的面孔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确实俊美绝伦,比卫玠多了几分英气,较郗遐更显清傲。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蔑视一切,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眼下却有几分接地气的样子了。
“道儒兄,”雨轻声音变得温柔,问道:“你喜欢彩虹吗?”
崔意微怔,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诧然,没有回答,却反问了一句:“喜欢又如何,想见就能见到吗?”
“嗯,彩虹也是可以制造出来的。”雨轻笑眼弯弯,继续剥着山药皮,简单说道:“只需要一个喷雾器,选一个大晴天,就能看到彩虹。”
“喷雾器是何物?”
楚颂之一脸愕然,能够制造彩虹就已经难以置信,还有喷雾器这样陌生的词汇,或许因为他深处穷乡僻壤,所以对洛阳那些新颖的事物全然不知。
雨轻吃了一口山药,点头笑道:“还真是有一丝清甜味,野生的确实好吃些。”
“那不就是人造彩虹了,我还真有些期待哪。”
崔意的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有着柔柔的光。
他看着她,笑道:“据你所说,除了天时地利,还要有那个喷雾器,只怕这喷雾器不好做出来吧?”
雨轻点点头,笑道:“喷雾器不过是为了让空气中增加小水珠,其实以现在的条件想要造出喷雾器确实难度太大,不过像用三棱镜折射的原理,也能看到彩虹,但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先要做出玻璃才行,道儒兄放心好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人造彩虹的。”
崔意淡淡一笑,“好吧,看来那应该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也不知孔兄他们如今怎么样了,”雨轻拿手帕擦了擦手,喃喃道:“我已经告诉青奴先回左宅去,他还算机灵,应该能够平安返回。”
“那些凶手的目标很明确,孔兄和管兄他们想必不会有事。”
崔意瞥了她一眼,哂笑道:“这时候想起青奴来了,我已让覃思和青奴一起回去了,青奴是机灵,不过不懂武功,以覃思的身手,保护青奴还是绰绰有余的。”
“道儒兄果然心思缜密。”
雨轻把头靠在膝盖上,抱着自己的双腿,似乎这样会更暖和一些,口中小声念叨着:“连覃思都会武功,道儒兄身边的人还真是颇有本领,阿龙哥哥都不会武功........”
“阿龙兄为人敦厚,不喜舞刀弄枪,不过处仲兄(王敦字)和他相反,个性好强,武功也属上乘。”
“世道哥哥和祖哥哥的武功造诣也很高,还有郗遐,只有士瑶哥哥不会武功.......”雨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梦中呓语。
夜深了,即便有小火堆,庙内还是太过寒冷,崔意渐渐挨近她,见她已经闭上双目,睫毛微颤,双手紧紧环抱住双腿,他便把烤干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刚才在他们二人说笑间,楚颂之并没有插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聆听着,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些木柴。
当看到雨轻已然睡下,他就站起身,找来一些干草铺在一边,然后平躺下来,思绪很乱,本来满怀期待的来参加雅集,却不想遭遇这样的险境,如今更是与清河崔氏子弟同处一庙内。
至于崔意身边的那名少年的身份,他却猜不出来,只是隐约觉得那名少年身上有着一种特殊的气质,与寒门子弟也能说笑,这确是很少见的。
当楚颂之侧过身来,才发现崔意仍旧端坐在那里,目光清亮,雨轻却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楚颂之与他四目相对,想要张口问他为何不睡,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赶快转过去。”崔意冷冷的提醒他道。
楚颂之闭上眼睛,身子翻转过去,心道:今夜只能先这样凑活着睡了,明日到了客栈,再好好歇息一下,崔意还真是自傲,想必不在熏着沉香的暖阁里,他是难以安睡的。
天明,雨轻只觉脑袋昏沉沉的,四肢乏力,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她的额头,耳畔听到一句温和的话语,“还是着了风寒。”
她想要睁开眼睛,告诉那个人自己没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也许是昨日太累了,她只想再多睡一会。
一家食肆内,人来人往,临窗坐着几名少年,其中一位正是姜建,只见他单手支颐,望着窗外,眉头皱起,沉吟道:“真扫兴,都因为那个楚颂之,晦气的家伙。”
另一名少年给他倒了一碗酒,堆笑道:“何必跟他那种低贱的人计较,说不定他已经被那伙贼人杀掉了。”
“哈哈,安兄说得不错。”靠左边坐着的石青衣袍少年忍不住大笑道:“楚颂之那小子,八成跟他兄长一样短命。”
姜建喝了一口酒,疑问道:“安若礼,你觉得出现在雅集的那伙贼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安若礼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沉思一会,说道:“他们不像是抢劫的山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昨日雅集上都是一些学子,不会随意与人结怨的,他们要找的人多半是官府中人。”
“那就更奇怪了,”石青衣袍少年扭头对姜建说道:“临淄城最近连续发生好几起命案,连北海郡都牵涉进来了,如今雅集上又出现这些刺客,其中或有关联——”
“小二,快去熬些姜汤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姜建的耳中,他抬眸一望,却是楚颂之。
只见他手里还提着几包草药,正四下找寻空桌位,紧跟着崔意扶着雨轻也走进了店门。
姜建震惊道:“楚颂之怎么会和他们走到一起?”
这时,崔意一脸漠然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看到楚颂之向他招手,便径自朝里面走去,雨轻因为方才在医馆施过针灸了,精神好了一些,走到那桌旁,挨着崔意坐下来。
“崔兄,来的路上听人说这家食肆是桓台县数一数二的,”楚颂之把草药放到桌边,然后对雨轻笑道:“现在可好些了?”
“嗯。”雨轻点头,接过崔意递过来的一杯热水,慢慢喝起来。
楚颂之看着崔意的目光仍旧放在雨轻身上,不禁暗笑道:崔意一路背着雨轻进县城的,急匆匆的找到一家医馆,便命郎中赶紧诊治,毫无缓和的余地,豪族的盛气凌人多半如此。
不过在雨轻恢复了一些精神后,崔意又放下一些金瓜子,询问煎药的方法以及忌口的食物,并让郎中写下来,他很是心细,又买了新衣裳、鞋袜,还有一件狐氅,若不是亲眼目睹,自己很难相信清河崔氏子弟也能这般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人。
没过多久,小二端来一碗姜汤,笑嘻嘻问道:“几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
“做些清淡的羊肉汤,一些精致佳肴即可。”崔意淡淡说道。
小二微笑点头,很快走开。
雨轻喝了一小口姜汤,望了一眼姜建他们,笑道:“楚兄,他们好像也是参加雅集的士子。”
楚颂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摇头苦笑:“姜建和他的友人,是沂源县的士族。”
“哦,你们是同乡了。”雨轻点头,觉得姜汤太烫口了,就推到一边。
没想到那汤碗又被崔意推回她手边来,薄嗔道:“姜汤本来就是要趁热喝的。”
雨轻嘟起嘴巴,乖乖的低首继续喝着那碗姜汤。
那边的安若礼坐不住了,直接走过来,嗤笑道:“楚颂之,参加了一次雅集,你还真是攀上高枝了?”
楚颂之只是喝着热茶,并不作答。
“怎么刚找了个靠山,就跟我们摆起谱来,真是可笑!”石青衣袍少年这时也凑过来,嘲讽道:“你那个短命的哥哥也是入了品的,可最后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早早的死了?”
“丁泽,你莫要欺人太甚!”
楚颂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败坏自己哥哥的名声,他当即起身,微嗔道:“即便我是寒门,也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楚颂之,你真是放肆无礼!”姜建也走过来,怒道:“区区一个寒门子弟,竟敢——”
“闭嘴!”
崔意起身,面色阴沉,目光依次从三人脸上扫过,冷冷说道:“姜氏,丁氏,安氏,你们在此恶语伤人,不知礼数,你们的家族颜面何存,真是枉为士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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