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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建立时臊红了脸,心里有些忿恨,虽然不知眼前的这位少年到底是何人,但是在牛山之上他是看到此人与中正官谈笑风生,毫无拘谨之态,显然是互相认识的。
更是与田家兄弟他们站在一处,此人身份高低可想而知,眼下他只能按住躁动的情绪,与安若礼他们匆匆离开。
这家食肆的饭菜还算可口,雨轻喝了一些羊肉汤,见楚颂之闷闷不乐的低头吃饭,便悄悄对他说:“父子俩扛酒一坛,因路滑打碎,其父大怒,其子伏地大饮,抬头向父曰,‘难道你还要等菜吗?’好笑否?”
楚颂之听后一扫阴霾,呵呵笑道:“当真好笑。”
当看到崔意正瞪视着他,便轻咳一声,继续低头安静的吃饭。
用过饭后,他们便找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楚颂之先去熬药了。
上房内,很是静谧,雨轻斜倚在软塌上,看着客栈小二往炭火盆里添加木炭,不由得问道:“最近可有来自外地的客商路过此处?”
“小的记不清了,或许有来过,但大都住一夜便早早的走了,所以也没什么印象。”
小二添好木炭,起身笑道:“这可是上好的银丝炭,掌柜特意吩咐小的过来给您添上。”
“有劳了。”雨轻垂下眼睑,淡淡说道。
又过了一会,楚颂之端着药碗慢慢走进来,崔意也随之跟过来,雨轻含笑道:“多谢楚兄。”
“不过举手之劳,我先回屋歇息了,用晚饭时我再过来叫你。”
楚颂之看到崔意坐到塌边,便知道他们一定有话说,自己待在这里反倒尴尬,不如回去补一觉,然后他就转身掩门离去。
雨轻看崔意就坐在自己身边,便慢慢张开双手,向他展示两只手都是空空的。
“道儒兄,看这里!”雨轻将手掌一起摩擦时说,并且慢慢地打开手掌,一个铜钱已然神奇的出现在他眼前。
崔意摇了摇头,心道:这种雕虫小技,也拿来在我面前炫耀?
“这叫魔术,你不懂。”雨轻咳嗽一声,摸了摸碗边,觉得变温了,便端起碗来直接咕噜咕噜灌进去,再放下碗,长呼了一口气,皱眉道:“好苦啊。”
“我这里可没有果脯。”崔意正色道:“知道药苦,以后就不要生病。”
雨轻因为得了风寒的缘故,双颊微红,灵动的眸间闪过一丝慧黠,问道:“依楚兄之才华,中正官会擢他为几品?”
崔意没有回答,对他而言,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
“据我所知,六品就是寒门庶族出身的士子所能获得的最高品,楚兄年纪不过十七,如果他能够被评为六品,也是极为罕见的。”
雨轻微笑着继续说道:“道儒兄对他有偏见,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楚兄性情纯良,为人和善,无端被牵连——”
“说重点。”崔意简单明了的说道,好像看透了她的心事一般。
雨轻便直面说道:“李达,他就是杀害裴德的真正凶手。”
“是又如何?”崔意完全不感到震惊,仍旧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雨轻踌躇了一下,说道:“这就牵涉到琅琊了,我现在还不知道李达为何要抢走那东西,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李达身后还有主使,临淄和北海接连发生命案,或许与他也有关联。”
“你不是已经派人去驿站找寻那件东西了,那些杀手大概也是为了争抢那件东西而来的。”
崔意笑了笑,重复她之前的那个空手变铜钱的魔术,瞬间也有一个铜钱出现在她眼前,“魔术,确实可以欺骗人的眼睛。”
“原来你在雅集上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告诉我有关李达的事情。”
雨轻稍显失落,喃喃道:“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案件一日不侦破,就得不到真相。”
崔意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温和道:“病还未好,你的脑袋也是混沌不清,何苦再去想那些,想也是无用的。”
“可......可我始终不明白.......”雨轻凝视着他,问道:“道儒兄,你有迷茫过吗?”
崔意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打开一扇窗子,淡然道:“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然后他转过身,笑道:“你如此心急,倒是什么也做不得了。”
“我知道。”雨轻咳嗽一声。
看着崔意又关紧窗子,回身走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边,仍旧坐在榻边。
“道儒兄,你有小名吗?”
雨轻从一开始就觉得道儒这个字真是老气横秋的,不过与他交往不深,总不好贸然去问,如今他们也算是共过患难了,便大胆问道。
崔意笑而不语。
“从前有只鸡,鸡的左面有只猫,右面有条狗,前面有只兔子,鸡的后面是什么?”雨轻眨动着双眸,问道。
崔意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鸡的后面当然是‘从’了。”雨轻哈哈一笑,现代的脑筋急转弯确实完全没有逻辑性,只为图一乐。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无聊的东西?”崔意笑嗔道:“我想陆大人应该不会教你这些的,陆士瑶更是个严谨的人,你待在他身边,每日被数落肯定是少不了的。”
雨轻笑道:“这才是苦中作乐嘛。”
“我小名叫阿悦。”崔意淡淡笑道,眼神变得柔和,“喜悦的悦。”
“阿悦,这个名字真好听。”雨轻注视着他,笑道:“悦哥哥,谢谢你,这一路幸亏有你。”
崔意起身,低声说:“好好歇息吧。”然后转身走开。
走了没多远,他又回头望了望,嘴角上扬,勾唇一笑,大概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产生这样奇妙的感觉。
只是阿悦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或者可以说根本没多少人知晓,如今他却告诉了雨轻,毫无防备的与她谈心,他从未如此紧张过一个人,或者关心过一个人,现在的他内心不再感到孤独,更有些许快乐。
次日,雨轻和崔意就要准备回临淄了,而楚颂之也要回沂源,分别之时,雨轻对他说:“楚兄,日后你若来到洛阳,记得来找我。”
“嗯,我一定会去洛阳的。”楚颂之目光坚定,望着雨轻和崔意坐上牛车,他竟有些不舍。
车帘被掀起,里面的人开口道:“我会向田大人举荐你的,今后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
楚颂之躬身拜别,道:“多谢崔兄。”
牛车渐渐驶远,寒风吹拂过他的面庞,他伫立良久,这段经历或许凶险,但却能与崔意相识,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路上,车帘随风飘动,里面的二人一静一动,一人闭目养神,一人伸手挑起帘子,向外探头,口中喃喃道:“前面好像有辆牛车停下来了,是不是车子坏了?”
“雨轻。”崔意偏头看向她,眉头不经意间一皱,语气微冷,“我不想再重复之前说过的话。”
“哦。”
雨轻放下帘子,安静的坐在他旁边,时不时看他一眼,心想: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说无聊的话,不要总是问问题,不要讲杜撰的故事,总之一大堆不能做的事情,自己都有些同情他的书童覃思了。
可惜他没有带上焦尾琴,不然聆听琴音也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突然牛车停了下来,车夫禀道:“前面那些人打起来了,挡了路。”
“什么?”雨轻刚想伸手掀开车帘,却又马上缩了回来,笑问:“悦哥哥,他们打起来了,挡在路中间,牛车也过不去,不如我们去看看?”
“等一会便是。”崔意仍旧阖上双目,瞬间浇灭雨轻的好奇心。
原来是前面的两辆牛车撞到了一起,车辕轮子双双受震,车内的人早已气不过,当即跳了下来,怒道:“你怎么驾车的,都不看路的,你看车辕都快要被震断了。”
另一家的人也是一脸愠色,围着自家的牛车看了一圈,嗔道:“路就这么宽,你慢悠悠的驾车我不管,但是不要碍着我赶路!”
“你这个商贾,真是蛮不讲理!”
那人穿着打扮像是个教书先生,瘦长脸,颧骨很高,显得有些刻薄,伸手指了指他,嗤笑道:“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贩夫走卒,粗鄙不堪,一身铜臭气!”
这中年商人被如此羞辱,按耐不住心中怒火,抡起拳头,重重打在那人的左脸上,瞬间鲜血从那人的嘴角流溢出来。
那人气急了,一脚踢向商人的腹部来反击。
两家的车夫小厮也撕打在一起,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加糟糕。
雨轻慢慢放下车帘,说道:“悦哥哥,一个是商贾,一个看起来像是教书先生,他们两人争吵起来,你说谁更吃亏呢?”
崔意不回答,只是双手放在暖手炉上,垂眸沉思。
“虽然是那商人先动的手,不过教书先生的小厮有些厉害,把商人的车夫和小厮都打趴下了,现在那商人明显处于劣势,不知道凭他一己之力还能不能扳回局面。”
雨轻好像现场解说一样,分析着场上的动向。
“那教书先生多半是假斯文,商贾也太跋扈无礼,”崔意冷冷说道:“说不定他们中间有人刻意而为之。”
“碰瓷,”雨轻笑道:“不过这次的不一样,也许会更加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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